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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丽哲:市场经济渗透下的民族服饰发展趋向之思考

[日期:2016-01-02] 来源:  作者: [字体: ]

市场经济渗透下的民族服饰发展趋向之思考

——以贵州六枝特区梭戛苗族为例

内容摘要:小农经济在我国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即使是现在,我国部分偏远地区尤其是一些民族地区,仍然存在着以家庭为单位的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生产方式,而以此生活方式为土壤的各种传统文化事项仍然保存完好。在全球一体化的进程中,市场经济意识逐渐渗透到这些地区,成为影响民族服饰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本文通过对贵州梭戛苗族的考察,剖析了从小农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时代背景下,某些传统民族服饰将呈现的发展趋势由以前的日常服饰阶段过渡到节日服饰阶段,其原有的实用性特征逐渐消失,只剩下其审美艺术性与符号性的特征。

关键词:文化自觉,非物质文化遗产,民族服饰,苗族,传承,艺术人类学

以农业社会为基础的小农经济在我国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在改革开放初期,大量偏远的地区仍然存在着以家庭为单位的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方式,并保留了以此生活方式为土壤的各种传统文化事项。进入21世纪后,我国工业化进程明显加快,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原有的生活方式被打破,市场经济意识也渗透到传统农业社会的方方面面。这种情况会对民族服饰文化发展产生哪些影响是我们研究民族服饰文化遗产保护的一个重要的关注点。梭戛苗族就是处于这种变革的一个典型代表,他们居住在贵州六枝,纳雍,织金三地交界的高山之颠,长期处在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之中,男人耕田,女人织布,并用多余的生活资料去进行必要的物物交换。然而,随着生态博物馆的建立,经济的发展,他们对自己的民族服饰的价值产生了新的认识。

一、市场经济意识的萌芽与发展

在对梭戛苗族族源的考察与研究中,我们得知,尽管他们的民族服饰具有独特的苗族服饰特征,然而他们的构成主体却是是来自汉族的歪角苗。近百年来主要的经济形式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这种生活方式的吃和穿主要由自己生产而成,而生产不了的其他日常必备品仍然使用各取所需的物物交换。可以用于交换的是平时使用自己种植的农作物或者养殖的家畜,在手工制品方面则主要使用女性纺织的的布匹到市场上进行交易。

自从1996年梭戛生态博物馆建立之后,这个建立在偏远地区,并处于高山之中的由挪威与中国政府进行的国际合作项目,使得梭戛苗族人受到了世人的瞩目,大批的游客与专家开始涌入梭戛,尤其是在每年冬季他们的传统节日-----跳花节期间。自此以后,梭戛苗族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的收入有了新的来源,例如生态博物馆组织的针对游客和来访者的演出获得的收入,和游客拍照获得的收入等。在这些收入中,最重要的一项是来自其民族传统服饰的交易。梭戛苗人巨大的假发髻以及绘满几何纹样的刺绣或蜡染服装是吸引众人目光的重要因素,所以诸多来访者对这种服饰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希望购买带有其文化民族特点的刺绣或者蜡染制品以留念,甚至有一些刺绣商人都会赶过来收购大家的服装。在自给自足小农经济下,梭戛苗族妇女并不知道自己的刺绣或者蜡染片存在着可以交换成货币的价值,因为在过去,当地并没有其他民族的人对梭戛苗族的服饰产生购买的兴趣,他们只能用自己纺织的布匹而不是民族服饰去换置其他生活用品。

随着携带货币的游客流的涌入,梭戛苗族迅速的被卷入社会系统化的市场经济体系之中,他们的经济状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有了更多自己可以支配的货币,到附近市场上可以购买更多的商品,物物交易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通过将民族服饰的手工制品售出获取货币的梭戛苗族女性对于市场经济逐渐有了朦胧的认识。她们意识到尽量能够满足来访者的需要,就可以获得更多货币。如专家、学者以及股东贩子会希望购买较老的服饰,而游客则希望购买的是较新的带有民族风情的刺绣或者蜡染的小物件。但是由于地处偏远,在当时很长一段时期内,梭戛外地游客涌入的时期是有潮汐性质的,并不是常态的,只有在夏季的暑期期间以及冬季传统民族节日跳花坡前后游客相对较多,其余时间的游客非常稀少,偶尔到来也是只是进行浮光掠影的游览,几个小时便会离去。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自发形成的机动性民族工艺纪念品市场出现了。由于梭戛苗族村寨的房子依山而建,有的妇女从家中劳作时便可看到生态博物馆修建的停车场,一有车来,她们会奔走相告,带上自己制作的民族服饰制品奔向广场,形成一个流动性的以服饰工艺品为主的民族用品市场,游客离去,她们也会返回家中继续自己的事情。

二、民族服饰相关产业的职业化

就梭戛苗族居住地自然环境的旅游条件来看,并不具有优秀的的自然景观价值。他们居住在海拔1400~2200米的高山之中,冬季阴冷潮湿;并且由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大炼钢铁以及开荒种粮运动,当地大片原始森林被砍伐,泥土流失严重,很多山呈现出光秃秃的样子或者仅仅生长一些灌木,现在看到的一些的林木也只是20世纪90年代种植的;当地的水源匮乏,梭戛生态博物馆所在地陇嘎寨也只有一眼泉水,在秋冬季都是枯水期。可以说梭戛苗寨吸引大批游客的并不是因为其自然资源,而是其独特的民族文化生态。那么民族文化的各种表现形式则成为旅游产业主要发展的部分。当地文化旅游业的发展也催化了几种与传统服饰相关的新职业的出现。

第一种职业是职业绣娘。法国生态博物馆专家雨果戴瓦兰曾说过“当国外旅游者来到村寨,并发现这些宝物时,外国收藏家或者文物贩子会拿出一定数量的钱来购买这些居民的物品,这将使得村寨村民很难抵挡这些诱惑”。在当地的苗族女性卖光了自己柜子里的存货后,然而持续的旅游业的发展使得这种需要越来越多,于是苗族女性开始制作可以出售的刺绣片或者蜡染片。这样,一个以专门以制作和销售民族服饰制品的群体出现了。不过其中主要是年龄较大大的苗族女性,她们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继续从事其他重体力的劳动,于是将制作与出售刺绣与蜡染制品作为自己的职业。这时成为商品的民族服饰配件与过去比较功能产生了转变,以前的绣品是体现女性社会价值最重要的衡量标准。在他们以前的小农经济中,女性是否解决家庭成员“穿”的问题就是取决于女性的手艺。所以在这样一个体系中,女性进行的刺绣与蜡染制品的制作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进行的努力,现在的社会发生了变化,女红不再是直接评价女性社会价值最重要的标准了,女红逐渐成为一种谋生的手段。苗族女性为自己和家人制作服饰变成了可以通过制作服饰以换取维持家庭生活的货币,二者的目的不同了,所以制作的方式方法和心情都不同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下,追求利润最大化为成为目的,以前用以体现社会价值的不计时间成本的刺绣与蜡染制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较短时效制作出来的民族服饰商品,以获取货币为目的的。在调查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刺绣所使用的原料,即使用的布从棉麻布变成大网眼的尼龙布,使用的线由较细的彩色棉线变成了较粗的彩色毛线。由服饰配件做成的旅游纪念品性质的商品是需要满足消费者的需要和需求的。例如说,来访者看不懂几何图形的抽象的服饰纹样,就希望看到可以看得懂的形象的纹样,于是在这些民族手工制品上出现了与原来风格与内容完全不同的人物与鸟兽。我们在2005年的一次对当地民族服饰市场的调查中发现,在一个儿童的背袋上出现了一个的人形纹样,这是以前没有的。梭戛苗族的传统纹饰造型的基本方式主要是简化、添加和组合。其中,简化纹样经常以局部代替整体,比方说服饰上的鸡眼睛纹代替鸡,羊角代替羊。他们的传统民族服饰纹样主要由抽象的几何纹样组成,并没有象形化的纹样,然而随着市场的需要,这一切发生了变化。

第二种职业是出现了表演者。生态博物馆成立之初为了保护和力图呈现其独特的民族活态文化,设立了背水、纺线、织布等生活状态的展示,同时成立了表演队,主要表演内容是口铉、芦笙、三眼萧等乐器的吹奏,情歌的对唱以及芦笙舞的表演。初到梭戛生态博物馆的游客们经常能看到一队队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背水的苗族女子,村寨里家门口摇着纺车的苗族女子,生态博物馆的空地上跳着芦笙舞,吹着三眼萧的年轻男女等。在这些展示中,梭戛苗族的青年男女穿着全套的民族服饰盛装。女性头扎巨大的羊角发髻,颈带包铜项圈,身穿布满刺绣纹样的服装,腰系羊毛黑毡围,腿围白色绑腿,脚踏绣花布鞋;男性黑巾包头,颈带刺绣包铜项圈,身着长衫,外套对襟大衫,下穿白色裙裤,腰围长带刺绣围腰,白色绑腿。其实男女性的这两种装扮在日常生活中仅仅可以在婚恋期的节日或者结婚之日穿戴,也就是说民族节日服饰变成了表演服饰。随着当地旅游业的发展,表演自己的文化成为一种职业,民族服饰则是这种表演的一个部分,并作为本民族的一个重要符号。表演本身属于一种消费文化的商业行为,本身就具有了更能够对游客产生吸引力的需求,这种需求使得民族服饰更加脱离原有的实用性属性而朝着审美性还有独特性的方向发展。举个例子来说,梭戛苗族女性的头饰朝着越来越大的方向发展,传统假发髻是由家族女性流传下来的真发,小而沉,并不影响日常的劳作;而现在的头饰越来越大,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审美需要,已不再适合在生产中佩戴。以前的以农业为基础的生产生活中,年轻的梭戛苗族男性的主要工作是种田,年轻女性的主要工作是背水做饭以及制作全家的服饰。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当地的生产工具也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比如说缝纫机的引进使得苗族女性的劳动力得到了极大解放,当地人的职业选择也多了起来,演员也成为其中的一种。

三、市场经济冲击下传统民族服饰的去实用化

就梭戛苗族来说,随着小农生产生活方式向工业化的生产生活方式的转换,传统民族服饰有着诸多的实用功能都逐渐失去了原来的作用与意义。首先就是遮体避寒,在小农经济时代,穿衣只能由自己种麻、纺线、织布,然后一针针的进行制作。然而在市场经济下,有了货币,可供选择和购买的服饰变多了,他们可以选择穿着非民族服装达到这个目的;同时,由于生产生活发生了变化,从原有的农业社会逐渐过渡到工业社会,很多梭戛苗族走出大山,去城市里当工人,仅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回来,适用于原有生产生活的服饰配件已经不再能够发挥过去的作用了。例如女性的羊毛毡围在以前的日常生活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除了御寒之外,还可以变成一个绣花台,便于苗族女性随时刺绣。然而随着绣花群体的职业化,羊毛毡围的这个作用逐渐消失了。

其次是民族服饰标示性作用的弱化,梭戛苗族服饰的标示性主要用于族外识别和族内识别。在曾经的历史时期,在一些多民族聚集的地区,经常会由于争抢水源与地盘等原因,发生一些争斗,民族服饰的标示性可以让本民族的人迅速识别,防止误伤自己人,这是族外民族识别的用途。然而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的流动性增强,缺乏的生活资料也可以通过货币来购买,民族之间已经由生活资料严重匮乏期的争斗到繁荣的市场经济下的融合,于是这种标示性逐渐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苗族服饰的族内识别主要用于婚配,服饰的形制以及纹样越接近说明其支系接近,语言相通,可以进行通婚,随着现代教育的发展,语言不再成为限制婚配的主要原因。

最后,部分服饰配件在当地被认为具有祛病、护体的巫术功能性。在较为落后的经济状态下,并没有现代科学的医疗条件,对于生老病死,他们采用巫术性质的服装配饰来寄托对生的渴望。比如梭戛苗族的藤条颈饰以及铜牌颈饰都有这样的作用,就如普列汉诺夫提出的“那些为原是民族用来做装饰品的东西,最初是被认为有用的东西,或者是一种表明这种装饰品所有者拥有一些对部落有益的品质的标记,而只是到了后来带开始显得美丽的,使用价值是先于审美价值的”。然而随着经济的发展,现代卫生所在当地的建立,当地人生病求助于巫术的情况越来越少了,项圈逐渐失去了巫术的意义,转化为纯审美性。

民族服饰的很多传统功用都随着社会变革消失了,不过,在这个将文化进行消费的时代,民族服饰的审美性和符号性反而得到了加强。它作为一种昔日的精神家园给予人们的寄托,让本民族的人记住自己的过去,让其他民族的人可以欣赏。就像方李莉研究员提到的“从功能性上讲,它不再能从制度上,物质上去满足现代生活的需要,但它能从另外一个层面,即人们的心理需求和审美需求去满足人们的需要”。

结论:

民族是一个历史范畴,有其产生、形成、发展、变化和消亡的规律,民族服饰同样如此。民族服饰从产生到消亡一共有四个阶段,即日常服饰阶段,节日服饰阶段,丧葬服饰阶段,民族服饰消亡阶段。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加快,再偏僻的地方也不再存在一个封闭的完全自我发展的地区,几乎所有的民族被席卷进入一个经济迅速发展,文化迅速碰撞的时期,在这种剧烈的社会变革下,日常服饰可能会越过节日服饰阶段,直接过渡到丧葬服饰,这也是文化遗产保护者不愿见到的情况。梭戛苗族民族服饰进行的转变,是我国诸多民族地区的一个缩影,生产生活的剧烈变革曾经使得梭戛苗族的民族服饰曾经面临消失的风险,不过,经济的发展也使得他们更加清楚的认识自己的文化,不再自卑,经济的发展成为民族自觉的一个基础,就像美国著名人类学家萨林斯说的“并非是金钱经济与传统生活方式之间具有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当不能找到足够的金钱来支撑他们的传统生活时,大问题才会出现。。。。更进一步说,在村落当中,一个人或一个家庭,其在金钱经济中越是成功,便越会加入到本土的秩序中去。”。梭戛民族服饰发展阶段已由日常服饰阶段过渡到节日服饰阶段,在这一阶段中,民族服饰原有的实用性特征由于生产生活方式的转换逐渐消失,而其审美艺术性与符号性逐渐成为民族服饰的主要特征。

Think about the trenda of the national costumes’s development under the the penetration of market economy 

                     ------ the research about the Miao  lived in Guizhou liuzhi Suojia

  (Chinese academy of art AnLiZhe 100029) 

Abstract: Small-scale peasant economy has a thousands of years history in China.even now, some remote areas in China still exist the male plow female weave, self-sufficient smallholder economy, that means the soil of traditional culture is still intact.In the process of global integration, market economy permeated various ethnic minority areas in our country , become an important factor affecting the development of national costumes.In this paper, based on the investigation to the miao who lived in Guizhou Suoga, Analyze the transition from small-scale peasant economy to market economy era background, the development trend of some traditional national costume will present by previous daily dress to transition to a festival costume phase, its original practical characteristic gradually disappear, only the decorative and symbolic features.

Key words:Small-scale peasant economy, national costumes,the Miao,art of anthropology,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中国艺术研究院安丽哲)

发表于《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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