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题材类型与艺术风格探析
周丽青
（集宁师范学院，内蒙古 集宁市 012000）
摘 要：察哈尔蒙古部作为蒙古民族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历史上曾占有独特的地位。通过对于察哈尔地区传唱的蒙古族民歌进行题材类型的梳理及艺术风格的探讨，希望对蒙古族音乐文化的研究能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
关键词：察哈尔；蒙古族民歌；题裁类型；音乐风格
分类号： J607.“12”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6729838（2011）02-0106-7
众所周知，察哈尔蒙古部一贯是以“利剑之锋刃，盔甲之侧面”而著称，察哈尔蒙古部作为蒙古民族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历史上曾占有独特的地位。1480年，成吉思汗第十五世孙巴图蒙克达延汗统一蒙古各部落后，将漠南、漠北蒙古划分为察哈尔、喀尔喀、兀良哈左翼三万户和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部右翼三万户，而他自己就是直接以察哈尔万户为中心，统领着左翼三万户。因此，察哈尔蒙古部自那时起，就一直成为蒙古汗国中兴的统治中心。1603年，蒙古布延薛禅汗去世，次年，由他的长孙林丹汗继位后，依然是以察哈尔蒙古部为基础，不断巩固自己的汗权，从而有效地控制了蒙古诸部，察哈尔蒙古部的中心地位又一次得以确立和稳固。至清代，察哈尔蒙古部所驻牧的草原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内蒙古自治区的乌兰察布草原大部、锡林郭勒草原南部及河北省西北部的若干地区（下图示即为清代以降，察哈尔蒙古部驻牧之区域图）。
周丽青图1.
由于察哈尔蒙古部在蒙古近现史上所占据的重要位置，因此，研究察哈尔蒙古族文化，对于研究明清蒙古族文化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察哈尔蒙古部的文化当为蒙古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拟在借鉴前人成果和田野考察的基础上，对察哈尔地区传唱的蒙古族民歌进行题材类型的梳理及艺术风格的探讨，试图对蒙古族文化研究及建设尽绵薄之力。
一、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现状
随着清朝盟旗制度的建立，察哈尔蒙古人在自己驻牧的乌兰察布草原大部及锡林郭勒草原南部地区形成了自己相对稳定的生产生活氛围，同时也形成了自己部落独特的地域性风土人情。对于自己民族的音乐，察哈尔蒙古人尤其热爱，他们常说“没有音乐，如同草原上没有鲜花；没有音乐，如同毡房里没有奶茶”。蒙古族素有的能歌善舞的天性，在察哈尔蒙古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近年来，察哈尔各地区都在积极挖掘、搜集察哈尔民歌，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2011年笔者先后采访了内蒙古集宁师范学院的欧军教授、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察右后旗政协的武殿林老师和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镶白旗文联的副主席色普勒等相关的专家学者。据他们介绍，为了能更好地在内蒙古察哈尔地区传承和保护察哈尔蒙古族民歌，当地相继成立了不少专门的研究机构，如内蒙古集宁师范学院的察哈尔文化研究所，内蒙古察右后旗、察右前旗、察右中旗分别设立的察哈尔文化促进会，锡林郭勒盟正蓝旗的察哈尔文化研究会等，都有专门研究察哈尔蒙古族文化和蒙古族民歌的研究人员。察哈尔地区自2004年举办第一届察哈尔蒙古民歌大赛以来，每年在不同旗县，均有规模较大的赛歌活动，届时各旗县的专业演员、民间艺人等各行各业的选手踊跃参加比赛。不论从赛歌活动的内容到形式，其中的文化含量和艺术质量都逐步在丰富提高。笔者曾于2011年7月30日在锡林郭勒盟正镶白旗“宝拉干套海杯第五届察哈尔民歌比赛”的现场，谨以调查实录为基本研究资料，对察哈尔蒙古民歌的题材类型和艺术风格等方面进行初步的研究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宝拉干套海杯第五届察哈尔民歌比赛”，是在锡林郭勒盟正镶白旗那达慕大会期间举办的（见下图）。来自察哈尔各地的优秀蒙古族歌手展示了自己动听、嘹亮的歌喉。
周丽青图2.
从参赛人员的基本情况来看，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察哈尔民间的普通牧民、教师、学生及一些蒙古族职业歌手，这说明察哈尔蒙古族民歌在察哈尔地区的普泛性；另就年龄层次讲，有年过花甲的老人、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还有朝气蓬勃的青少年。就比赛的最后决赛（计约20多首）曲目而言，笔者从一起参加此次调研考察的内蒙古乌兰察布市民协副主席武殿林先生和内蒙古集宁师范学院教授欧军的总结中了解到，应当是最能代表察哈尔蒙古族民歌风格特点经典的曲目（见下面统计表）。
序 号 姓 名 参赛选手来源地 曲 目
扎利青扎布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镇 《乃嘎丽河》
却吉苏荣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伊和淖尔苏木 《喇嘛爷的礼物》
柴丽干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小学 《黄峰》
乌日柴胡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镇 《丰满的白骏马》
苏宁巴雅尔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镶黄旗 《随风飘》
额日德尼朝格图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镇 《高高的山岗》
卫星其其格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乌兰察布苏木 《察哈尔八旗》
伊布格勒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镶黄旗 《春风》
青格勒达米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小学 《老大宛》
道特图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镇 《一副手镯 》
乌云毕力格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 《永登格格》
乌日图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 《欢快人间》
乌日古木拉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镇 《走马》
巴图吉日嘎拉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西乌珠穆沁旗 《飞快的枣红马》
哈·斯琴毕力格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镇 《永荣苏》
苏德毕力格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小学 《小黄马》
乌仁林胡娃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小学 《冀州浩特》
苏吉玛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乌兰察布苏木 《宝拉干套海》
孟根其其格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伊和淖尔苏木 《宝拉干套海》
图蒙格日勒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 《珲特戈尔》
巴嘎纳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乌兰察布苏木 《十五的月亮》
巴图那孙 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明安图镇 《三河游》
上述参赛人员和参赛曲目，只是察哈尔蒙古民歌生存现状的一个缩影，广大农牧民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歌唱自己的家乡，这些曲目体现了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经典内容，赞美了家乡美丽的景色，还包括赞颂父母的养育之恩、歌颂蒙古族男女青年的纯洁爱情、叙述察哈尔蒙古武士的英勇征战以及表现察哈尔蒙古族牧民生产生活的民间小调，其中不乏含讽刺意味的诙谐幽默歌曲，从一个侧面展示了察哈尔蒙古族民歌题材的丰富性。在这次田野考察中，笔者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来自基层的广大农牧民群众，更多地了解到许多有关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第一手资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在演唱会上表演的察哈尔蒙古族民歌，仅仅是他们掌握的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一小部分，所有选手，都是演唱自己拿手的曲目，而大量的察哈尔蒙古族民歌，都是他们在日常劳作中自娱自乐时随口演唱的，数量多的自己也数不清。笔者录音记录下了他们在比赛空余期间，演唱的100多首察哈尔蒙古族民歌。
结合田野调查的记录，参照已公开出版的《察哈尔民歌集》①、《察哈尔地区传唱的蒙古族民歌》②等相关论著，笔者统计出，在许多文艺工作者和民间艺人的共同努力下，发掘整理出来的察哈尔蒙古族民歌有300多首。对于这些察哈尔蒙古族民歌进行题材类型方面的分析，可以探究察哈尔风格的蒙古族民歌特点。
二、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题材类型
对于察哈尔地区蒙古族民歌的题裁分类，笔者力求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结合文字文献资料综合考察，结合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文联主席色普勒先生编著的《察哈尔地区传唱的蒙古族民歌》，对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题材类型分析如下。
1.赞颂类民歌
在察哈尔蒙古族民歌中，赞颂类歌曲主要包括赞歌和颂歌两个部分，赞歌内容大多以赞美骏马、草原、山川河流为主；颂歌通常歌颂英雄人物、父母恩德，以及人们的幸福生活，在精神上给人以赞颂和鼓舞。察哈尔地区自达延汗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民间音乐中也逐渐出现蒙古宫廷音乐的影子。历史上的察哈尔地区，经常举行规模较大的宴会、那达慕大会以及寺庙僧侣的佛事活动。因此，颂歌也多见于歌颂圣主、寺庙、活佛、王公等，比如《巴嘎阿布日拉》。歌词结构严谨，用语生动形象，多用比兴，富于抒情。如《宝拉干套海》、《乃嘎丽河》、《察哈尔八旗》、《春风》、《老大宛》等。
谱例1.宝拉干套海③
周丽青图谱例1
此类歌曲音乐风格庄严肃穆，歌曲结构方整，调式简洁。察哈尔蒙古民歌歌词韵律，通常采用头韵和脚韵两种押韵形式。
2.爱情类民歌
爱情是艺术创作和表演中的一个永恒的主题，在察哈尔蒙古族民歌中，爱情类民歌占据了很大的比重，且形式多样，内容丰富。有优美抒情的，有深沉含蓄的，还有缠绵悱恻的。如《脊梁丰满的白骏马》、《走马》、《永登格格》、《小黄马》、《冀州浩特》等。
谱例2.脊梁丰满的白骏马
周丽青图谱例2.
此类歌曲多数通过景物的歌颂赞美，来抒发内心的情感、表达对爱的感言。音乐风格变化多样，曲调自然流畅，渲染性强。
3.征战类民歌
在察哈尔蒙古族民歌中，对于战争描述的也不在少数，如描写勇士形象的、揭露征伐给人民生活带来不幸的、批判统治者发动战争的罪恶的等等。大部分征战类民歌，都是针对当时的社会现实，真实地反映了察哈尔蒙古族民众对长期征战、妻离子散的生活状况不满情绪的民歌。如《一副手镯》、《骏马》、《察哈尔军歌》、《讲给母亲》、《骑兵》等。
谱例3.一付手镯
周丽青图谱例3.
此类歌曲具有史诗性的音乐风格，歌曲旋律优美，深沉博大。
4.幽默诙谐类民歌
幽默诙谐类的察哈尔民歌，在察哈尔蒙古族民众中也广受欢迎，是察哈尔蒙古族民歌中广受民众喜闻乐见的一种。这类民歌，如同短小的叙事歌曲，常常带有生动的情节描写，在察哈尔民间小调中占有一定的位置，幽默而诙谐，表现出察哈尔地区的蒙古族群众热爱生活的乐观主义精神。如《喇嘛爷的礼物》、《秃头》、《傲落盖班迪》、《可爱》、《察哈尔秀英》等。
例4.喇嘛爷的礼物
周丽青图谱例4.
此类歌曲音乐风格欢快活泼，比较细腻地刻画出歌曲中主要人物的音容笑貌，对音乐形象的塑造十分机智。
5.宗教风俗类民歌
还有一些察哈尔蒙古族歌曲，往往是在特定的宗教仪式或风俗性活动中演唱，如《佛乐》、《喇嘛三宝》、《张登照》、《金色的桌子》、《凉爽的山洞》等。
例5.佛乐
周丽青图谱例5
此类歌曲音乐风格丰富多彩，根据不同场景运用不同的表现方式，展现出察哈尔蒙古族独特的民俗风情。
6.儿歌
察哈尔地区广为传唱的蒙古族民歌中，还有一些极富儿童情趣、生动活泼的儿歌，如《小羔羊》、《摇篮曲》等。
例6.摇篮曲
周丽青图谱例6
此类歌曲曲调简洁明快，歌词多有叙事性的特点，通过儿歌表现儿童的游戏生活，同时传播一些社会新风尚，富于美好的想象和幻想。
三、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艺术风格
与其他各民族的民歌一样，察哈尔蒙古族民歌也是来源于人民群众的生产和生活，是广大民众集体智慧的结晶。在察哈尔地区的诸多庆典、仪式及民俗活动场合，都会听到普通农牧民群众抒情嘹亮的歌声。如在生产劳动中要唱《劳动号子》《台古歌》；在察哈尔蒙古族婚礼上，要演唱《美丽的世界》；在宴会中，要演唱《清代雅政词》《阿斯尔》。即便是在为死者送葬时，都会用专门的察哈尔蒙古族曲调来演唱《玛尼经》，另外，还有在民间风俗活动中演唱的《图锐道》……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艺术风格，恰是通过上述民歌的不同体裁形式来体现的。由于察哈尔蒙古人长期的游牧生活，日月风雨、云雾山水、花鸟草木对他们有格外的意义，歌曲内容往往采用和人民生活环境密切相关的牲灵与山河作比喻。他们通过歌声来表达他们爱护五畜、尊敬长者、思念挚友、崇敬生灵、热爱故乡的朴素情感，其独特的艺术风格感染着每一个倾听的人。
首先，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艺术风格，表现在其曲调悠扬、音域宽阔、节奏舒缓和调式丰富上。曲调悠扬、音域宽阔是所有蒙古族民歌的共性，它源于蒙古族所生活的自然环境，蓝天、白云、骏马通过悠扬的曲调和宽阔的音域尽显草原的博大情怀，气势恢弘。如：《宝拉干套海》、《走马》等。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节奏自由舒缓，富有辽阔草原的广阔气息。节奏以2/4、4/4拍为主，同时还有3/4、3/8、6/8、9/8拍，以及5/4等复合节拍。调式方面同样继承中国的传统调式——宫、商、角、徵、羽，调式丰富、琳琅满目，歌曲以小调式为主，不乏草原歌曲的独特魅力。
第二，察哈尔蒙古族民歌的艺术风格，表现在其内容广泛、形式多样、结构短小和形象鲜明上。察哈尔蒙古族民歌内容广泛、形式多样，能够更直接地表达人民的生产和生活，反映社会现实。在唱法上往往能够用长短调相结合的方式演唱，如《丰满的白骏马》在演唱时就体现了这一独特特征。与艺术类歌曲相比较，民歌的音乐语言更具简洁生动的特点，其结构往往短小精干、形象鲜明，在表现手法上利用直接、朴实的语言和音调，集中表达人们的思想感情。如：察哈尔蒙古族民歌中的《察哈尔八旗》即是经典的短调歌曲。
第三，尊贵典雅的艺术风格，尽显于察哈尔蒙古族民歌之中。由于察哈尔政治地位独特，历史文化悠久，宫廷音乐在民间的流行也独具特色。如《牧马人阿斯尔》《巴布尔阿斯尔》《平安四季》《恩情》《放马歌》等。此类歌曲从多方面传承了蒙古族传统民俗的鲜活和美妙，是察哈尔部族历史的真实写照。音乐风格不光具有古老传统的多样性，而且尽显宫廷文化的尊贵与典雅。特别是察哈尔蒙古族长调民歌，节奏舒缓自由，歌词少，拖腔长，曲调的意境悠远苍凉意蕴深长。
民歌本来就是来源于民间的声音，察哈尔蒙古族民歌是在人民长期的生产、生活以及征战过程中逐步产生，并且是在群众的口头传唱中逐步完善定型的。此后，经年累月的咏唱传播，使其更趋完美、经久不衰。在今天的内蒙古察哈尔地区，蒙古族民歌的传承现状是可喜的，只是我们需要不断地加以保护和传承，使得这一优秀的蒙古族文化遗产放射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注 释：
①《察哈尔民歌集》，呼和浩特市阿仁吉勒文化传播公司2009年版。
②《察哈尔地区传唱的蒙古族民歌》（蒙文），色普乐编，海拉尔：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10年版。书中，收入内蒙古锡盟正镶白旗文联主席色普勒先生收集整理的300多首深受广大农牧民群众喜爱的察哈尔地区的蒙古族民歌，一些民歌还在察哈尔周边地区传唱。
③本文所选诸多谱例，都源自色普乐先生所编《察哈尔地区传唱的蒙古族民歌》（海拉尔：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10年版）一书，特此说明，并向为搜集整理察哈尔蒙古民族做出贡献的色普乐先生表示敬意和感谢。
收稿日期：2011-11-16
作者简介：周丽青（1976-），女，内蒙古乌兰察布市集宁区人，集宁师范学院音乐系，讲师；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2010级艺术学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萨日娜】
An Approach to the Theme Types and Art Style of Chahar Mongolian Folk Songs
ZHOU Li-qing
(Jining Teachers’ College, Jining012000, Inner Mongolia)
Abstract: Chahar Mongolian Tribe is very important in the modern history of Inner Mongolia and therefore the study of Chahar Mongolian culture, is the complement and contribute to Mongolian cultural studies. It is no exception for the study of Chahar Mongolian folk songs. Through the combing and sorting of the theme types and artistic styles of Chahar Mongolian folk songs sung in Chahar area , it is hoped to play a certain rolein the study of Mongolian musical culture.
Key words: Chahar; Mongolian folk songs; genre classification; musical sty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