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山地文化考察记
自序
我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接触民族学,也从那时开始搞点民族社会调查,一晃,二十年出头了。这二十年来因为命运的安排,我没有机会读书,留洋,或下海经商,或当官发财,却一门心思埋头做我的死学问——搞民族学研究(90年代以后民族学被时髦的“人类学”取代,我也被人拉在“人类学”的行当里入了伙,幸哉,好歹也算有个饭碗),也没搞出点什么名堂来。倒是因为要搞所谓的“田野”,走过了不少地方,见识了不少奇闻趣事,算是开了眼界。在我所走过的地方中,往西最远是四川广元,往南最远是云南的个旧,往北是怀化,往东是桂林,大体在西南范围之内。我走得最多的是贵州的黔东南,因为那儿是我的老家,是我的出生地。我在黔东南生活了十七年,有很多关系在那里。这样,我回黔东南搞田野调查当然就要方便些,我反复跑黔东南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黔东南地方偏僻,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没法跟中国别处城市相比,但黔东南山清水秀,景色迷人,而且民族众多,文化多样,这也是别处地方没法跟它比的。199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黔东南为世界“返璞归真,重返自然”的十大旅游地点之一。我庆幸我就在这样的一块土地上走了二十余年。这二十年间我走烂了多少鞋子那就不用说了,但我写下的笔记真是不少。我有个习惯,每天都写日记。现在回过头看,日记真是个好东西。我比现在年轻二十岁的时候,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但现在看来,再年轻的记忆力也比不得笔记可靠。我现在就有几十本大大小小的笔记,它们记录着我二十年来所走过的路,也记录着我二十年来的所思所想和所见所闻。我很喜欢这些笔记,我也经常翻阅这些笔记,有时竟看得十分着迷,一看就是一整天或一整晚。它们总是能帮助我回忆起太多的往事和经历。
与笔记一样被我珍爱的,还有我二十年来走在西南乡村大地上拍摄下的那些照片。有些照片现在看起来真是价值连城,但当初拍摄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那么多。我那时太穷,没钱买相机,用的是单位的海鸥120,拍黑白片,拍了好多年。80年代末我买了一部国产傻瓜,可以照彩色了,但效果反而不及黑白的120好。90年代中期我买了一部手动的海鸥135相机,照了一些好照片,我几年前出版的一本书——《文化与图像》里的大部分照片,就是用那部没有内测光的海鸥拍的。我现在用的是一部尼康FM10的机子,虽然对于专业摄影来说,这个档次的机子还是低了点,但对于像我这样的业余摄影爱好者来说,已经相当够用,也相当方便了。我把摄影看作是我的另一支笔,照片则是我的另一种笔记。
承蒙好友方李莉博士的抬爱,两年前邀我参加由她主持的一个国家级课题——“西部人文资源的保护、开发和利用”,使我得到更多与同行及师友学习和讨教的机会。今年9月间的北京之行(课题组开会)更是令我眼界大开。在课题组的授意、指导和安排下,我开始比较系统地整理了一下我这些年来的田野笔记,并以此作为课题的部分成果介绍给读者。我原打算多整理一些,分二十几个题目来写,但整理下来才发现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容易,回忆也并不轻松,于是我只整理了这样有限的几篇。我不知道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是否当得起“人类学”的写作,我只能说这些文字都是真实的观察记录。我想,通过这些记录,可以看到一个丰富而多样的西南,一个同时也在迅速变化和转型的西南。当然,我对西南文化的认识和忧思,对西南土地的情感种种,也都一齐寄寓其中了。
2004年11月30日于湘潭
目 录
一、高坡故事 …………………………………………………………………… 1
二、 命在麻尾 …………………………………………………………………… 10
三、 月亮山的牯脏节 …………………………………………………………… 20
四、西江风俗琐记 ……………………………………………………………… 36
五、陪安妮去侗乡 ……………………………………………………………… 43
六、八月的榕江 ………………………………………………………………… 65
七、程阳桥头人家的傩事 ……………………………………………………… 72
八、短裙苗“情人节”亲历记 ………………………………………………… 90
九、梭戛实录 …………………………………………………………………… 100
十、夏日途程 …………………………………………………………………… 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