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书画典籍之“浙江鲍士恭家藏本”的若干问题研究
李永强
(广西艺术学院中国画学院, 南宁 530022)
摘要：《四库全书》中书画典籍以及其他不少历史典籍书目下都写有“浙江鲍士恭家藏本”的字样，事实上这些书都来源于鲍士恭父亲鲍廷博的精心收藏。乾隆三十七年，鲍廷博倾尽其家藏书，让其子鲍士恭进献朝廷以编撰《四库全书》，鲍廷博才是幕后的大功臣，他是清代著名的藏书家、校勘学家，其刊刻的《知不足斋丛书》更是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和收藏价值。
关键词：四库全书；书画典籍；鲍士恭；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
分类号： G256.2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9838 (2011)02-0108-04
古代书画典籍之“浙江鲍士恭家藏本”问题主要涉及的是《四库全书》收录的书画理论著作，查阅《四库全书》会发现，很多书画理论著作和历史典籍条下都写有“浙江鲍士恭家藏本”的字样。事实上，鲍士恭虽然子承父业，沉迷藏书，继承其父遗志，续刻了三集《知不足斋丛书》，但其成就和影响似乎不是太大，远远逊于其父。但《四库全书》中书目条下的“浙江鲍士恭家藏本”让鲍士恭美名远扬，加上《乾隆三十九年五月十四日奉“上谕”》中：“今阅进到各家书目，其最多者为浙江之鲍士恭、范懋柱、汪启淑、两淮之马裕四家。为数至五六七百种，皆其累世弆藏，子孙克守其业，甚可嘉尚。”[1](3)>此类褒奖云云，更使人望而产生误解。这里要澄清的是，鲍士恭并非清代的大藏书家，他只是奉其父鲍廷博之命，将鲍廷博半生藏书进献朝廷以编撰《四库全书》。鲍廷博才是真正的学者型藏书家、校勘家、版本学家。阮文达《研经室集》二集五卷“知不足斋鲍君传”条下云：“高宗纯皇帝诏开四库馆，采访天下遗书，歙县学生鲍君廷博集其家所藏书六百余种，命其子仁和县监生士恭由浙江进呈，既著录矣……”[2](127)>丁申《武林藏书录》中亦云：“乾隆癸巳，诏开四库馆，采访遗书，渌饮命子仁和监生士恭进其家所藏书六百余种，……”[3](90)>此类史料不胜枚举。
《四库全书》是中国古代最大的一部官修书，也是中国古代最大的一部丛书，由纪昀、陆锡熊、孙士毅担任总编纂。据文津阁藏本，该书共收录古籍3503种、79337卷。“四库”之名，源于初唐，初唐官方藏书分为经史子集四个书库，号称“四部库书”，或“四库之书”。经史子集四分法是古代图书分类的主要方法，它基本上囊括了古代所有图书，故称“全书”。
《四库全书》收录“浙江鲍士恭家藏本”书画类目录：《书品一卷》《贞观公私画史一卷》《书谱一卷》《书断三卷》《述书赋二卷》《画山水一卷 (附笔法记一卷)》《翰墨志一卷》《墨池编六卷》《书史一卷》《宝章待访录一卷》《海岳名言一卷》《山水纯集一卷》《续书谱一卷》《书史会要九卷 (遗一卷、续编一卷)》《书法离钩十卷》《画史会要五卷》《真迹日录一卷 (二集一卷) (三集一卷)》《清河书画表一卷》《法书名画见闻表一卷》《南阳法书表一卷、南阳名画表一卷》。
《四库全书》收录“浙江鲍士恭家藏本”书画类存目：《山水松石格一卷》《画学秘诀一卷》《山水诀一卷》《宣和论画杂评一卷》《华光梅谱一卷》《画山水诀一卷》《竹谱详录一卷》《画苑十卷 (画苑补益四卷)》《王氏书苑十卷 (书苑补益八卷)》《画禅一卷》《画说一卷》。
据笔者统计，《四库全书》收录鲍廷博家藏本的书画类典籍占总数的四分之一，收录的书画类典籍存目的数量占总数的七分之一，可见其数量之庞大、质量之上乘。然，此仅仅为书画典籍方面的收藏，还有经史子集更是让人惊叹。据记载，鲍廷博命其子为朝廷编撰《四库全书》进献图书626种，采用250种，存目129种，当时全国进献图书在百种以上的约14人，鲍廷博所献书目总数位居第二，被采用的书目总数位居第一，可见其收藏之丰。其进献的图书中以《唐阙史》和《武经总要》尤佳，此两部书由皇帝御笔题诗，加以嘉宠，诗曰：“知不足斋奚不足，渴求书籍是贤乎，长编大部都庋阁!小说卮言亦入厨”。可见收藏之精。无怪乎朱文藻在《知不足斋丛书序》中云：“三十年来，近自嘉禾、吴兴，远而大江南北，客有异书来售武林者，必先过君之门。或远不可致，则邮书求之。浙东西藏书家，若赵氏小山堂、卢氏抱经堂、汪氏振绮堂、吴氏瓶花斋、孙氏寿松堂、……汪氏飞鸿堂、郑氏二老阁、金氏桐华馆，参合有无，互为借钞。”[4](9)>
清王朝初期，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一方面实行文化专制，文字狱迭兴；一方面又“稽古右文”，提倡推行儒家文化，利用汉族知识分子进行了大规模的文献整理和图书编纂工作。特别是到乾、嘉时期，在皇帝的倡导下，藏书、刻书和编纂类书、丛书盛行，在古籍整理方面，考据学也蔚然成风，产生了“乾、嘉学派”，很多学者尽心竭力于辨别真伪、注释、考证、校勘讹误等方面的开拓研究。鲍廷博即是乾隆时期一位收藏甚丰的私人藏书家，他一生致力于古籍善本图书的收藏、刊刻、编撰，对中国古籍文献的保存和发扬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鲍廷博 (1728～1814)，字以文，号渌饮，晚年号通介叟。少时聪颖好学、少补诸生，秋闱不中后遂绝意科考，“渌饮勤学耽吟，不求仕进，天趣清远，常作夕阳诗甚工，人呼之为鲍夕阳，尤工咏物。” [5](90)>朱文藻《知不足斋丛书序》云：“吾友鲍君以文，……性耽文史，筑室储书，取《戴记》‘学然后知不足’之义以颜其斋。君读先人遗经，益增广之。”[4](9)>又，《定香亭笔谈》卷二也谓：“鲍以文廷博，……夕阳诗，盛传于时，人呼为‘鲍夕阳’。余赠以诗云：‘清名即是长生诀，当世应无未见书。何处见君常觅句，小阑干外夕阳疏。’” [5](12)>鲍廷博一生致力于古籍善本收藏，且精于校雠、鉴赏，“博极群书，家藏万卷，虽极隐僻罕见著录者，问之，无不知其原委。”[5](11)>王鸣盛谓其：“淹雅多通，而精于鉴别。所藏书皆珍抄旧刻，手自校对。实事求是，正定可传会。” [6](4)>朱文藻云其“一编在手，废寝忘食，丹铅无已，时一字之疑，一行之缺，必博征以证之，广询以求之，得则狂喜，如获重货。不得，虽积思累岁月不休。” [4](9)>后因进献图书以修撰《四库全书》而有功，得御赐《古今图书集成》《伊犁得胜图》《金川图》等物，鲍氏修建书堂专门储存。翁广平《赐书堂记》：“高宗纯皇帝赐《古今图书集成》，先生既拜受是书，〖JP4〗辟堂三楹，分贮四大厨，颜其堂之额曰‘赐书’。” [7](526)>当时士林皆称羡说：“千载稽古之士未有荣遇如斯者。”[4](9)>又因进献《知不足斋丛书》而恩赐举人，阮文达《知不足斋鲍君传》详细记载了此事，其云：“生员鲍廷博于乾隆年间恭进书籍，其藏书之《知不足斋》，仰蒙高宗纯皇帝宠以诗章，朕于几暇，亦会加题咏。兹复：‘据浙江巡抚方受畴代进所刻《知不足斋丛书》第二十六集，鲍廷博年逾八旬，好古积学，老而不倦。著加恩赏给举人，俾其〖JP4〗世衍书香，广刊秘籍。’亦艺林之胜事也。” [2](128)>皇上御制内府《知不足斋》诗云：“斋名沿鲍氏，阙史御题诗；集书若不足，千文以序推。”[2](127)>《知不足斋丛书》二十余集是用周嗣兴千文以次排列，完全以手刻字制版，工程量之大，可见一斑。鲍廷博《知不足斋》藏书印有“天留”朱文方印、“通介叟”白文方印、“老眼向书明”印、“天都鲍氏困学斋”印、“黄金散尽为藏书”白文方印、“鲍氏知不足斋藏书”朱文方印、“知不足斋鲍以文藏书”朱文方印，其著有《花韵轩咏物诗存》等书。
鲍廷博本为安徽歙县人士，光绪《桐乡县志》载：“公为歙县诸生，力学好古，喜购秘籍。”[8](92)>《藏书纪事诗》云：“《嘉兴府志·流寓传》：‘鲍廷博字以文，本歙人，以商籍生员，寄居桐邑青镇之杨树湾。’”[7](526)>翁广平《鲍渌饮传》：“先生世居歙之西乡，父母相继卒於杭，乃卜葬於湖州乌程县某乡。後还居桐乡县之乌青成，今为桐乡人也。”[7](526)>据《知不足斋鲍君传》《藏书纪事诗》等书记载可知，其父鲍思诩因经营盐业之故，由安徽迁居浙江，娶胡氏，胡氏卒，又娶仁和顾氏为妻，后顾氏生廷博。而张弛先生所云：“后由于家道中落，携家眷迁浙江居住，以替人作文章为生，又有仁和鲍氏之称”的说法似乎多了不少主观杜撰的成分，值得再商榷。[9](100) >
鲍廷博除了命其子为朝廷编撰《四库全书》进献大量图书以外，更以刊刻大型图书《知不足斋丛书》而闻名士林。《知不足斋丛书》始刻于乾隆三十四年 (1769)，至嘉庆十九年 (1814)鲍廷博去世，共刊刻27集，后其子续刻3集，道光三年 (1823)书成，共30集，每集8册，共计207册，781卷。《知不足斋丛书》成功刊刻的基础是他丰富的古籍善本收藏，“其资蓄为刻书所尽，及见秘籍必典衣购之。”[10](370)>大量的收藏和校雠使他成了精于鉴藏的图书收藏家。翁广平《鲍渌饮传》云：“生平酪嗜书籍，每一过目，即能记其某卷某叶某认字。有持书来问者，不持翻阅，见其板口，即曰此某氏板，某卷刊认若干字，案之历历不爽。”[7](526)>叶昌炽在《鲍廷博以文·补正》中亦云：“鲍君以文识旷行高，自其先人嗜文籍。君复动搜遐访，积数十年，家累万卷。丹铅校勘，日手一编，人从假借，未尝逆意。既又以其异本刊为丛书，曰：‘物无聚而不散，吾将以散为聚耳。金玉环贝，世之所重，然地不爱宝，耗则复生。至于书，则作者之精神性命托焉。著古昔之睧睧，传千里之忞忞者甚伟也。书愈少则传愈难，设不广为之所，古人几微之绪，不将自我而绝乎？乞火莫若取燧，寄汲莫若凿井，惧其书之不能久聚，莫若及吾身而善散之也。’”[7](528)>鲍氏在丛书的序言和凡例中说：“特自惭力薄，不能广求未见之书，仅守先人敝筐；可以公世者无几。”[11](11)>“凡大雅君子，得有邺架善本可以补集中诸书之缺者，尚冀多方因缘寄示，俾成完书。此则公世之盛心，爱及古人，惠施来学，非廷博一人之私幸也。”[12](12)>由此可见，鲍氏刊刻《知不足斋丛书》目的在于使孤本古籍能流传、修补、校勘书中的缺轶、谬误。
《知不足斋丛书》是一部极具学术价值、收藏价值的私刻大型丛书。《丛书》的刊刻注重善本，精审校勘，其云：“旧本转写，承讹袭谬，是编每刻一书，必广借诸藏书家善本，参互校雠，遇有互异之处，择其善者从之，义皆可通者两存之，显然可疑而未有依据者仍之，而附注按语于下，从未尝以己见妄改一字。盖恐古人使事措辞后人不习见，误以致疑，反失作者本来也。”[12](12)>可见鲍氏刊刻此书之苦、之工、之艰辛的过程。因此，《丛书》面世，即受到推崇与好评，并广泛流传，被公认为私刻丛书之瑰宝。王鸣盛赞道：“有功于艺林为甚巨，今夫经之有传注训诂，史之有辨证援据，学问之大者尽于此矣。”[6](4)>卢文弨慨然叹曰：“安得天下多生鲍君其人，而使前人之著作有所籍而不至渐灭也欤”。[13](6)>此后出现的高承勋刊刻的《续知不足斋丛书》、鲍廷爵刊刻的《后知不足斋丛书》、佚名之《仿知不足斋丛书》等丛书，都是景仰鲍氏之《知不足斋丛书》而刻意效仿之举，可见其影响之大。
参考文献：
[1]四库全书整理所．钦定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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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鸣盛．知不足斋丛书序[A]．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C]．北京：中华书局，1999.
[7] (清)叶昌炽．藏书纪事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8]张健．鲍廷博与“知不足斋”藏书[J]．大学图书馆情报学刊,2005,(3).
[9]张弛．浅评清代藏书家鲍廷博[J]．图书馆学研究，1994，(1).
[10]徐世昌．清儒学案 (3册卷一百二十五)[M]．北京:中华书局，1990.
[11]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自序[A]．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C]．北京：中华书局，1999.
[12]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凡例[A]．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C]．北京：中华书局，1999.
[13]卢文弨．知不足斋丛书序[A]．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C]．北京：中华书局，1999.
【责任编辑 徐英】
收稿日期： 2011-05-10
作者简介：李永强(1980-)，男，河南省郑州市人，广西艺术学院中国画学院，讲师，硕士。
Some Problems of " Zhejiang Bao Shi-gong Possessions," of the Ancient Painting
LI Yong-qiang
(Guangxi Art Institute of ChinesePaintingCollege, Nanning 530022, GuangxiProvince)
Abstract: "Si Ku Quan Shu" calligraphy books and many other history books are written under the titles of "Zhejiang Bao Shi-gong possessions," in fact, these books are from Bao Shi-gong’s father Bao Tingbo 's carefulcollection. Qianlong 37 years Bao Ting-bo ran to their home collections, the court allowed the child into the offer in order to compile Bao Shi -gong "Si Ku Quan Shu", Bao Ting-bo made a great contribution. He is a famous Qing bibliophile, collated scientists, his "Collection of zhi-bu-zu room " is acollection with very high academic value and collection value.
Key words: "Si Ku Quan Shu"; painting books; Bao Shi-gong; Bao Ting-bo; "Collection of zhi-bu-zu ro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