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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丽:审美教育与民族文化的活态传承——以云南剑川张绍华民间美术教育为例

[日期:2012-11-27] 来源:内大艺术学院学报  作者:向丽 [字体: ]

审美教育与民族文化的活态传承

——以云南剑川张绍华民间美术教育为例

向 丽

(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摘 要:关注日常生活方方面面与美的关系,结合本地的地方特色,并将其巧妙地转化为美术课堂资源,进而诠释民间艺术的艺术法则与美学精神,这将是通过审美教育活态传承民族文化的一个重要途径。云南剑川张绍华的民间美术教育将民族文化纳入美术课堂中,主要以“参与、体验、分享、成长”作为课题开展的宗旨,使民族文化在审美活动中得以艺术性地传承,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

关键词:美术教育;审美教育;民族文化;云南剑川;张绍华;活态传承

民族文化由于其广泛性被称为“民族精神的植被”,它是传统文化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民族文化的民族性表现尤其凸显,诸如在人种、服饰、语言、风俗、地域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民族生存方式、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等、民族心理、民族习性、民族历史变迁、民族归属感、民族认同感等方面,因此,民族文化是一个民族的活态影像和记录。随着工业文明的产生与发展,大规模的工业生产、科技的发达与进步、商品经济的繁荣与发展强烈地影响和改变着整个社会的经济结构、生产方式以及上层建筑等诸多领域,并进而影响和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审美需要以及审美表达方式等等多方面的生活内容。工业产品的大批量生产导致了人们新的选择,诸如放弃手工制品而青睐工业产品。于此,人们长期形成的价值取向和审美观念,逐渐解构,又在现代工业带来的方便、舒适、经济的新的感觉下重新建构。在这种情境下,各民族文化不可避免地面临被边缘化、符号化、单一化的挑战和威胁,这本身意味着该民族有丧失自身特色的危险。那么,如何保护和传承各具特色的不同民族文化就成为关乎民族生存和发展的亟待解答的问题。就目前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方式而言,主要有三种:博物馆式、文本式和学校教育传承。前两者偏向于固态化和静态化,而唯有学校教育传承是活态化的传承方式,但这种传承方式目前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实践。本文以云南剑川张绍华的民间美术教育为例,以期探讨审美教育在民族文化传承中的作用和重要性。

张绍华,白族人,<?1979年7月15日生于云南省大理州剑川县甸南镇朱柳村,受家庭熏陶五六岁时开始对绘画产生兴趣。爷爷张盛当时被公认为全县的雕花能手,会木雕的全程工序,如拼板、绘画、雕刻、组装、油漆等,尤其擅长雕花。张绍华从小看长辈们绘画、雕花,对图案及其绘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上小学五年级时,有自己的得意之水粉画作《孔子》和《桂林山水》被三叔收藏。初三毕业前张绍华报考云南艺术学院附中未考上,但当时他的专业成绩是全省第四,读书期间有四张绘画作品被学校收藏。1999年7月毕业,该年8月至2002年7月张绍华任教于庆华完小,该校坐落于距县城28公里的山区,与作为剑川县东大门的鹤庆连在一起。因学校所在地偏远,课程时间设置为,上十天半的课,放三天半的假,以方便老师回家来回时间的安排。此校所在地海拔2600米,气温较低,粮食匮乏,有好几个月几乎天天吃土豆。即使在这样困苦偏远的地方,张绍华还是坚持绘画。学生们也渐渐地接触到张绍华绘画所使用的各种工具。最初,学生并不知绘画染料为何物,如何使用,把它们涂在了自己的头发上,红的、绿的、黄的,形象怪诞而可爱,后来没法洗掉这些涂料,只好全都剔了光头。当时,张绍华带的是两个四年级的班级,每个班为三十人,由于各种原因,到了六年级的时候,两个班合在一起才三十多人。尽管如此,但他们毕竟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绘画,什么叫油画,在他们心里留下了各种各样绚丽的色彩。

2003年8月,张绍华因要调回户口所在地工作,该年至2004年7月,任教于兴水完小,主要教语文,尽管没有专门的美术课程安排,张绍华还是会安排适当的时间教学生绘画。在此期间,张绍华画了一幅油画《年猪头》,其创意首先来自于自己对肉非常感兴趣,尤其是被腊猪头(在剑川白族地区,每逢过年、红白事、盖房子等大事均少不了腊猪头的仪式性参与)的颜色、色泽及其层次感所透出的特有肌理性美感所深深吸引,带着这种兴趣,张绍华还特意留意和查阅了“家”的字义,发现,“家”的两部分构成中,“豕”对于“家”的意义及其在民间的地位之高,更是坚定了他画年猪头的决心。该作入选《云南省美术作品展览》以及《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美术作品展作品集》。

2004年8月至2009年7月,张绍华任教于狮河完小,主要教数学。2006年张绍华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教育传承的理念开始有了初步的了解。2007年春节期间,“蒲公英行动”少儿美术教育专项课题主要负责人谢丽芳及其他主要成员到云南丽江考察并选择课题试验点,顺便取道到剑川。张绍华带领课题组成员参观了县城民居、狮河木雕村、石宝山石窟、沙溪寺登街古镇,并参观了张绍华当时在原县文化馆开办的假期美术培训班“欢欢色”。课题组通过初步的考察已感受到了剑川的民族文化传统之底蕴,考察结束后,课题组在剑川开展讲座,全县学美术的老师及剑川县职业中学木雕班的学生接到通知均来参会。其中,谢丽芳老师在报告中介绍了湖南试点的相关情况,并历数剑川白族文化的丰富,引起了张绍华以及与会人员对于剑川美术教育传承的重视和实践的热情,更充分地意识到了民间美术的重要性,对于如何将民间美术引入课堂也有了初步的思考。同年4月份,课题组再来剑川做相关培训,课题负责人谢丽芳请了中国美术馆教育部主任何琳、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尹少淳等人给剑川学过美术的老师进行培训。此培训由“蒲公英行动”课题组出资约2.4万元,培训历时四天,主要包括课题组关于民间美术教育传承经验的介绍,成员考察剑川文化古迹,听由剑川县和各村的民间乐手组成的古乐队演奏的洞经音乐、观看在文化馆展出的剑川县各个学校学生的美术作品等。培训结束后,课题组决定课题试点在云南以剑川为中心,同时,“蒲公英行动”正式在剑川启动。在剑川的试点包括剑川县职业中学、甸南二中、沙溪中学、狮河小学、金华一小、金星完小、张绍华的“欢欢色”等,其中,课题组确定张绍华为剑川试点的总负责人,其课题的中心议题是,如何将民族文化、民间美术引入课堂,既传承活态的民间文化传统,又使得这种传承适合教学。

张绍华接触“蒲公英行动”少儿美术教育专项课题时还任教于狮河完小,并在假期和周末和朋友杨毅一起开办“欢欢色”,因此在这两个教学点切实开展了民间美术教育传承实践,充分利用民间的草根文化和物质资源研发并实践了十几个课程。其中,在狮河完小主要实践的民间美术课程主要有:《稻草人》《泥雕》《能征善战的小竹人》《让顽石活起来》《玉米人》《染彩纸》《变脸》《旋转的陀螺》《纸杯小动物》等,具有很强的游戏性和趣味性。 在“欢欢色”美术班实践的民间美术教育课程主要有:《石敢当》《偷鸡神》《瓦猫》《云南甲马图案绘画》《木雕图案和插头》《土砖画》《绣花鞋绘画》《扎染》等,这些课程将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的文化事项融入美术课堂中,使一些渐至从人们生活中淡化或被符号化的事物重新变得鲜活起来。以下为学生课堂学习情况和作品等相关图片。

偷鸡神是白语[dao gai shen]的直译,并非表像的含义。白族将其立于正房屋脊上,以镇宅第,相信它能驱逐入侵宅院的邪魔。避邪图像具有一定的相同造型特点,只是在局部刻画上略有不同。图1 偷鸡神基本都是以人身禽嘴、三只眼以及嘴叼蛇,双手持双蛇,双脚踩双蛇,背负双翼(有些是羽翼,有的是蝙蝠翼)的造型为主,有些偷鸡神是人身带双脚和鱼尾,上为老人头像。关于偷鸡神的功能和文化意义具体可参见张春继:《白族民居中的避邪文化研究》,云南大学出版社,2009。(见图1,张绍华2006年4月摄于剑川县文化馆)。

张绍华给学生看自己收集到的瓦猫图片,并对其文化意义、表现特征等进行讲解。瓦猫又称“降吉虎”,能驱逐入侵宅院的邪魔。白族将其立于正房屋脊上,以镇宅第。通常只见正面,露出两只脚。面部造型有的类似猴头,有的类似狮头、虎头、麒麟头,头上有一独角,当地人认为其白天守护宅院,晚上出去寻宝藏。其头朝外,屁股对内,图2口与肛门连接为一个通道,意为将寻找到的财宝直接放入家中。关于剑川瓦猫的功能和文化意义具体可参见张春继:《白族民居中的避邪文化研究》,云南大学出版社,2009(见图2,杨毅2004年11月摄于剑川县文化馆)。图3 瓦猫 一学生的泥塑瓦猫作品,其特征比较集中地体现出瓦猫的特征:蹲伏、大嘴、表情恐怖,不过此作品在怪诞中稍显可爱憨厚,蕴藏着无限的童趣(见图3,张绍华2006年4月摄于剑川县文化馆)。

云南甲马图案绘画(右边为张绍华收集到的云南甲马图样,左边为学生描摹涂色的作品)云南甲马是云南宗教信仰里用以消灾祈福、祭祀神灵的木刻雕版印刷品,甲马作为云南地方民俗文化的一种象征,呈现了原生态的文化品质和生命活力,在当地人的生活中无论事情大小,凡有求于神的活动,不管祭什么神,都要用甲马纸同时焚化,作为联接人神间的“信使”,蕴含着民间对通神驱邪,求吉纳福的原始性、本能性、巫术性的欲望。关于云南甲马,具体可参见杨郁生:《云南甲马》,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见图4,笔者2011年7月27日摄于“欢欢色”美术培训中心)。

图4 云南甲马图样

土砖画——利用县城拆迁废墟处的土砖,在砖各面做画,图案多为少数民族日常生活场景(见图5,张绍华2010年1月16日摄于剑川县白腊小学)。

图5

图6

用纸箱做的白族民居。其制作过程大致为,用胶带把造型好的纸箱绑上,再用草纸裱上去,干了以后再作画。以立体造型展示出白族民居质朴的审美意蕴(见图6,张绍华2012年6月摄于剑川县贸易公司仓库)。

绘画作品白族绣花鞋(见图7,张绍华2012年4月14日摄于“欢欢色”美术培训中心)。

绘制木雕图案和插头,该学生作品所画为房屋建筑之插头图案“象鼻卷草”(见图8,张绍华2007年10月25日摄于剑川县文化馆)。

图7

图8

图9

瓦画——直接在瓦片正面或反面上绘画,画面因瓦片自身的弧度而有舒卷自如的美感(见图9,张绍华2006年10月21日摄于剑川县文化馆)。张绍华在给学生讲解扎染基本原理及其效果,右画为张绍华的油画作品《年猪头》(见图10,杨毅2006年3月16日摄于剑川县文化馆)。

图10

在现代社会,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以往许多无法解释和解决的问题似乎都得到了很大程度地解答,这使得过去那些在农耕文明的乡野里被传承下来的各种用以沟通人与神从而通神驱邪、求吉纳福的中介性力量从被顶礼膜拜的圣坛中拉下来,被渐至符号化、抽象化甚至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但这种原本蕴藉着民间原始欲望和需求的文化事项作为民间本根的延伸,它是一种无法被取代的历史性语言,因为它记载和延续着一个民族的文化叙事。

剑川白族地区地处中国西部,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各种物质条件决定了其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同时白族对自然和生命的崇拜使得避邪文化在丰富多彩的民俗活动中比较完整地保存下来。相对于汉族发达地区,剑川白族地区的避邪活动和现象就更呈现出日常化、活态性、隐蔽性、完整性、多元化的特点。其中,瓦猫和偷鸡神、甲马等是白族丰富的避邪图像和民族文化实物中的极富特色的部分。张绍华将这些富有文化内涵的遗存引入美术课堂,通过讲解其文化意义,并让学生动手制作和绘制,使学生了解和认识了白族丰富的避邪文化,这对于地方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具有重要的意义,因为这种传承是从儿童开始,而且是通过民间美术课堂在传播民族审美的享受中使民族文化得以艺术性地传承。

在张绍华看来,“民间美术”是民族民间生产者自己创造、自己欣赏或使用的造型艺术和实用美术。这种美术的创造带有很大的自发性、业余性和自娱性。所以工具材料简单,主要以生活生产中的材料为主。创作时,既有程式规范又有自由想象。目前张绍华的相关研究以及实践的课程基本体现了这些基本特征。不仅如此,该民间美术教育还主要以“参与、体验、分享、成长”作为课题开展的宗旨,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以下为一四年级学生(2009年)上美术课后所写的感想式作文,从中我们也可分享到学生们在美术课堂中成长的快乐。

上三年级以后,我对美术就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因为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教我们美术。以前,我认为美术就是画画,老师在黑板上画什么我们也就画什么。但是自从张老师教我们以后,我对美术就有了新的认识。因为张老师给我们上的美术课非常有意思,他和我们上的美术课都是从民间收集、整理过来的。张老师和我们做各种各样既简单又漂亮好玩的玩具;还有生动有趣的泥塑课;还通过精心制作的各种小竹人;玉米秆和稻草杆做的小动物和形状各异的小人等。使我认识到身边看似不起眼的一些材料,通过加工改造以后可以变成有趣、生动的美术作品。

自从张老师教我们民间美术课以后,一到美术课我就很快乐,因为它使我的脑子变得更加灵活了手变得更巧了。更重要的是它使我重新认识了我们的白族,使我更加深刻的了解到我们白族有着非常丰富的民间美术资源,知道了白族是一个勤劳、聪明、心灵手巧、善良的民族。通过学习民间美术课后使我更加喜欢我们的“白族”了!

在张绍华的美术课堂中,白族地区特有的民俗实物造型不仅保留了其原初的文化意象,而且通过不断被创造与再创造,更显现出其审美特性。即,民俗实物造型其原初的功能被暂时悬置起来,在一种新的情境下变形为“艺术”,而“对于艺术这种非实物文化,十分重要的是作为审美判断之基础的‘趣味’的观念。趣味(gusto)原意为口味,是每个人都有的,但作为一个社会观念,趣味却是培养起来而且得到人们普遍认同的,是一个社会文化修养程度的标志。正因为趣味可以培养,而且是社会修养程度的标志。这一观念就和社会教育密切相关。只有通过审美教育,培养人们对于艺术和美的趣味和认识,我们才可能希望对传统艺术做出‘确认、把握和培养’的理性选择,而传统艺术也才得以保存而得到发展。所以要保存非实物文化,在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加强审美教育,培养有审美趣味、对传统艺术有认识和修养的观众”。[1](182)那么,审美教育何为?它有怎样的特性?审美教育如何运用于民族文化的传承中?这些问题都是值得进一步探究的。

审美教育一方面作为审美活动,另一方面同时作为教育活动,它是审美与教育的互渗与融合。席勒强调审美教育通过生活、又有形象的艺术培养人的美的心灵和健全的人性,以弥合现代人的分裂现象,以恢复人们天性中原初的完整性。于此,审美教育体现出情感性、生活性、审美性以及完人性等特征,亦即,审美教育是以美和美的形态(艺术)使接受者在情感上得到陶冶,在人格(人性)上得到完善的教育。

在我们传统的学校教育中,对中华民族文化的认识大都是大文化的概念,诸如丝绸之路、四大发明、长城、富丽宫殿、老庄哲学、圣贤话语等等,却很少认识我们的村寨,“地方性”知识很少能获得其在文本书写中应有的空间。台港学者魏杰兹曾经提出有关中国的三个概念:“村落中国”“戏剧的中国”“仪式的中国”,在他看来,那些没有走进村庄,见过民间戏剧并了解各种传统仪式的人,就不会知道中国实际上是什么样子。[2](59)这实则将“文本中国”与“文化中国”区分开来,这种区分及其暗含的评价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极大地挑战了传统文人在文本中习得的对田野工作的意识形态偏见,并且成为发掘关于“美”的文化书写如何向文本书写转换的理论前提;另一方面,它也强调了民族文化的地方性和多样性的文化事实。民族文化不仅是我们认知的对象,同时也是我们审美的对象,并且,正因为我们真正地将其作为审美对象,我们作为“人”之本性才是完整的、健全的。

一个民族的落后不仅仅是科学技术方面的落后,更深层的在于民族精神和民族素质的落后。学校教育中民族文化的缺失,长此以往,人们接受并内化了外部世界的价值评判标准和观念,并造成对自身文化的自卑心理和情结,认为只有通过学校课堂教育传授的知识才是真正的文化知识,这也造成了相当数量的当地村民甚至教师对于本民族文化表现出无视和无知。有些少数民族由于生活环境和教育环境发生变化,讲不出民族语言,甚至对本族文化表现出漠然的态度,这使得其与自身生存和生活的环境日渐疏离,其民族特性也渐至模糊以至消失,于此,人变为一种无根的、片面的存在。因为,人从来就不是一种孤立的、抽象的存在,他的丰富性和全面性来自于其生活的土壤,而现代教育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有效的教育方式,使人能尽可能多样的、广泛深入地了解自身的生存状态和生活状态,维系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天然纽带,从其根本而言,现代教育应当首先是一种审美教育,而这种审美教育既是必要的,同时也需要一定的条件,这种条件首先需要对“美”的发掘与再创造。

在剑川,美术课对于大多数贫困地区的孩子来说是一种奢侈。张绍华谈到美术课在剑川学校教育中之所以难以展开所面临的现实问题和困境主要在于没有专职老师以及缺乏起码的教育经费。由于经济的相对落后,大多数农村家庭都只能支付学生基本的学习开支,对于美术课所需要购置的各种绘画工具所需费用就力所不能及了。如果按照全国统编的美术课本的内容上课,那么大多数学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极个别的同学完成作业,长此以往,部分学生就由渴望上美术课转为害怕上美术课,这无疑给他们幼小的心理带来难以愈合的创伤。对于美术课学生面临的这种尴尬处境也让张绍华深感痛惜。人天生是爱美和具有 审美力的动物,美国学者埃伦·迪萨纳亚克在《审美的人》一书中提出这一点,并努力探讨人审美的种种方式。爱美是人的天性,然而由于经济条件的限制,对于许多农村地区的孩子来说,这种“美”甚至只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张绍华对此深深地感慨,并由衷地谈到自从自己参加到“蒲公英行动”美术教育课题实验后,也慢慢地学会发掘农村地区美术课程教学资源,把稻草、泥土、树叶、玉米杆、木棍、竹子等农村中随处可捡的、触手可及的材料带入课堂,结合民间文化和民俗事象,将它们巧妙地变形,转化为充满生机和活力、蕴藏着无限童真童趣的艺术品。民族民间艺术是一个民族的历史积淀和智慧的结晶,对于自小生活在民族地区的孩子们来说,这种融入了一个民族诸多情感诉求和审美元素的艺术是一个民族的记忆,而且其物质形态还存活于日常生活之中,因此具有极强的亲和力,无疑是一座活态的具有无限价值和生命力的美术课程资源宝库。在张绍华的美术课堂中,学生们从自己创作的各种美术作品中获得了无穷的乐趣和自信,这也使得他对于白族历史文化和艺术产生了兴趣,对自己未来的课程实验也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在人类学视野中,“课程”被视为人类文化传承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课程设置问题就是文化选择的问题。根据本地实际文化资源和情况编写教学内容和实践安排,从民间文化到美术课程,通过田野调查采集资料并编入课程,有助于学生了解并热爱生于斯并长于斯的文化土壤,有助于民族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在张绍华的美术课堂中,重要的不是获得美术知识体系,而是进入美术世界获得对生活的感悟,在这里没有枯燥的知识和技术讲解,而是通过具体的民间民族艺术使学生认识其与当地人民生活的关系,其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孔子曾说过“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论语 雍也》)。其基本内涵是,仅仅认识到什么是“仁”是不够的,仅仅爱好“仁”也是不够的,还必须对“仁”能产生情感的愉悦,能得到一种审美的享受。这也就是说,在主观意识的修养中,在为了达到“仁”而进行的努力中,审美的境界要高于知识的境界。同样,对于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而言,其根本不能依靠口号式的宣讲,它必须是通过人的心灵起作用,审美教育即是这种潜移默化的作用方式,它通过艺术开启了人们对于美的渴望和再创造,而人同美的根本关系却不在于人创造美,而是“人同美只是游戏,人只是同美游戏;只有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时,他才完全是人”。[3](117)于此,“游戏”成为了人与“美”关系的注脚。在张绍华的美术课堂中,游戏主导了课堂,也由此在孩子们心里播撒了对本民族文化爱的种子,放飞了美的梦想和希望,而儿童是民族文化血脉的继承者和文化基因的承载体,因此,民族文化的活态传承也将于此获得新鲜的血液和活力。

在中国绝大多数农村贫困地区,虽然缺乏一定的教育经费,但却不缺少美术资源,这需要深入民间,做相关的田野调查,关注日常生活方方面面与美的关系,结合本地的地方特色,并将其巧妙地转化为美术课堂资源,进而诠释民间艺术的艺术法则与美学精神,这将是通过审美教育活态传承民族文化的一个重要途径,值得我们进一步探究。

 

Aesthetic education and the living inheritance of national culture

——Take zhang shaohua's folk art education in jianchuan of yunnan province for example

XIANG li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YunnanUniverstity, Yunnan, Kunming, 650091)

Abstract: It is one important way of inheriting national culture through aesthetic education that Paying close attention to the relation of everyday life and beauty, combing the local characteristics, skillfully converting everyday life to the resource of art course, and interpreting the art law and aesthetic spirit of folk art. Zhang shaohua who live in jianchuan, yunnan pronince reintegrates national culture into the art course, " participation, experience, share and growth" are conceived as the aim of zhao shaohua's research project. In zhao shaohua's folk art course, the local national culture are aritsitcally inherited through aesthetic activity, and the teaching efficiency is favourable.

Key words: art education, aesthetic education, national culture, jianchuan in yunnan province, zhang shaohua, living inher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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