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以丹砂作为融通天地性命的圣物,修仙长生的信仰大传统不断刺激着小地方丹业横亘千年的勃勃生机。龙潭古寨的文化景观,充溢着“丹砂庇佑”的象征、隐喻、新颖和歧义。既庄严崇高,亦诗意浪漫。
      由于图绘以风水布局为起点,涉及宗族历史和生命体验,其“美用”定位自然不能全凭绘图者的主观意志和制作能力决定。于是我们同村民一起捕捉并共同收获龙潭古寨正在消失远去的“原风景”——那些在历史追忆和现实生活中最扣动人心、生动丰满的情节与符码,体验并享受主体间性构筑的创造性整合。绘画行为不仅能够帮助我们这群美院出身的研究者,舒适地沉浸于地方生活,同时也引导推动我们学会结构性地观察物理与文化空间关系,进而转化为研究的重要资料和论据。而村民们看到这些图绘时,亦能直观简便地从记忆和生活轨迹中帮助恢复感官细节与视觉元素。平日里那些以文字或语言难以传达交流的难题,便可迎刃而解。透过地方性感观的同位相近,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一起在具体与抽象、宏观与微观之间勾联出入,达成沉浸式和再认识的审美体验。
      一方面,我开始深切体会到“写文化”所强调的“人文精神不应该失陷于科学”,唯有在相互交往的热诚、真挚和关爱中,才能持续生成学术研究的动因和动力。而没有对城镇化建设中“千村一面”的忧心如焚,没有对村民生存境遇和情感经验的细微体察,就无领悟乡土景观的本质与图像世界的妙谛。图绘正是人类学推进交流、进行互动、建立关系、获取知识的重要的创造性工具及行为过程。图绘将研究者从文字书写的确然性中解放出来,不是围着“事实”和“现实”兜圈子,而是着力于交互式的、可视性符号的“解释力”和“表现力”。同摄影形式相比较,手绘不但可以记录/表述跨越时空的视觉信息,突破眼前事物的片面“真实性”。还能承载,甚至创造主客两方新的情绪、动机和抽象社会关系。
      另一方面,就实验民族志语体的本土化而论,图文并举无疑是中国传统叙事的显著特征。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远有《山海经》对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的图文描绘流传千古。就连被誉为旷世奇文的屈原《天问》,亦是对庙堂之画的文字再叙述。近有清代中央政府编绘的《百苗图》,由于手绘图谱系统生动地记录呈现了西南少数民族的分布状况、信仰风俗、审美风尚、日常劳作,如今被全球各大博物馆和研究机构争相收藏。诚如彭兆荣教授所言,完整的“体性民族志”应是“实践-经验-智慧-表述”的整体形制。中华文明从来就是强调身体实践的“格致”传统。以“手”入“心”,“心”“心”相印,绘本可为其范。
      作为一个身处艺术学院的人类学者,我冀望通过这本小书尝试性地参与当代实验民族志创作。不仅以艺术的形式表征人类学的见解,同时也能以艺术的追问拓展人类学的研究。
    全书分为上下两篇,坚持将绘本置于文字之前的设计。
    首先是从立场上表明:图绘绝非文字的注脚,而是研究者与当地人在长期田野参与过程中涌动流淌的“美的共感”;
      其次是从方法上彰显:“绘本民族志”并非“他观”和“独白”,而是人类学学者与他者(历史与文化的他者)以对话形式建立的交织陈述和自我重塑的生命故事;
      最后是从目标上锚定:“绘本民族志”仅是对龙潭古寨文化景观解释的“唤起”与“动议”,图像中的虚实作为“潜在之物”,有待读者(文化持有者与文化欣赏者)进一步追溯延伸,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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