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去取悦山神,才能保佑来年庄稼收获满满、山寨祥和安宁。在中、缅、老、柬、越、泰、印南传佛教文化圈辽阔区域内居住的傣(泰、掸)族群,民间就有“收成靠天、日子靠乐”的谚语,因此,每到“关门节”时,村民们就会跳起象脚鼓舞、点燃“高升”,以愉悦神灵。在他们的心目中,有“敲一套鼓点,以求得一季的收成;跳一套鼓舞,以祈求一年的吉祥”的群体诉求,因此,但凡他们在敲奏各种形制的“guang”(象脚鼓)类乐器时,一定要将饭团贴在鼓面并在铓与镲的伴奏下翩跹起舞,实则祈求实现稻谷“鼓馕馕、芒嘟嘟”的心理预期。这样的心理投射之于同为跨界民族——居住在中越两国边界的壮族与彝族的白倮支系一样,每到播种时节,需由寨佬“请出”铜鼓,并以米酒、茶水为其接风洗尘送往仪式现场。在仪式来临之际,毕摩(祭师)还要把一只刚刚宰杀并滴着鲜血的猪腿挂在铜鼓的上方,寓意慰劳鼓神。同样,居住于中缅边界两边的德昂族,他们在“开秧门”做祭祀时,一定要浇注少许的清水或米酒在鼓腔内,然后众人聚在佛寺的广场上,先由佛爷诵唱经文,然后载歌载舞以求平安。不明个中原委的他者,多将这样的行为解读为“为了调试美好的发音”而为之。殊不知,作为尚未解决温饱的山地族群而言,敲响大鼓的目的根本与审美无关,而在于祈求雨水的丰沛,护佑他们山坡上播种的旱谷得以发芽、得以抽穗、得以包浆。这样的转喻行为,在云南跨界民族实现生存的行为实践中,表现出对天地自然充满敬畏与感激的心态,因此,“同能致同”的心理期盼、以鼓语沟通各路神灵的习俗在云南跨界民族的社会行为中比比皆是,而这样的文化行为绝非自在的情景,而是可供世人阅读、具备创造的文本,是流淌乐音的文本,所以,美国的人类学家哈维兰就说:文化若不能满足其成员的某些要求,就不能存在下去。(8)((美)威廉·A·哈维兰:《当代人类学》,王铭铭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239页)可以说,云南跨界民族的先民以他们的才智和浪漫的诗情,为后世创造了丰富多彩、独具地方文化品质的一份厚礼——云南跨界民族的鼓乐文化。
 
这样的景观,为我们从音乐学的立场考察云南跨界民族鼓乐的不同形态、风格、气质以及存在方式提供了丰富的视角。
 
三、云南鼓乐文化早期的跨界交往
 
中国与缅甸山水相连、许多民族同源同根,语言相通或相近。早在公元前2世纪的“西南丝绸之路”,就开拓了中缅之间经济与文化的交往。据史料记载,公元801年,骠国(缅甸的古代称谓)王子舒难陀就率领了一个有乐工35人、乐器22种的大乐队访华,(9)(李未醉:“简论古代中缅音乐文化交流”,载《交响》2003年第3期)此时,云南正值南诏统治时期,骠国乐队的到访,为南诏宫廷乐队的编制产生了重要影响。据《新唐书》记载,南诏政权为了表达对大唐天子臣服的态度,于是与骠国艺人共同组队,“由韦皋作《南诏奉圣乐》,用正律黄钟之均”,继而到长安敬献乐舞。其参演人员包括乐手212人,舞伎64人。他们各自穿着骠国、南诏服饰演奏了30首乐曲,乐队分为龟兹、大鼓、胡部、军乐四部,配置有铜鼓、羯鼓、腰鼓、鸡娄鼓、答腊鼓……。因此,白居易的诗中就留下了这段文化交流的记忆:“骠国乐,骠国乐,出自大海西南角,雍羌之子舒难陀,来献南音奉正朔。玉螺一吹椎鬓耸,铜鼓千击纹身踊。”剧目中的龟兹、胡部之乐,为公元745年,时为南诏王子的凤伽异赴长安朝拜,返回时,皇帝特赐给“龟兹、胡部音声二例。”(10)(杨德鋆:《美与智慧的融集》,云南人民出版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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