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马国亮在前言中写道,摄影旅行团“将遍全国,采取壮丽的山川,醇美的风俗,以及种种新的建设,都收之于印画,宣示世界,以为文字宣传的佐证。”1933年是杂志年,《良友》作为一份基于上海的、发行量仅次于《生活》的杂志,体现出鲜明的启蒙意识和现代性意识,承担了“保国育民”、“富国强民”的启蒙责任。摄影术作为实证科学的产物,在现代性进程中起着重要作用。这个深受媒体影响的现代市民兼热血青年准备抛弃平静的家庭生活,投入到时代洪流中去。庄学本后来在1937年出版的《羌戎考察记》里写道:“我觉得险地一定多奇事,多趣事,有研究的价值,有一探的必要。而‘开发西北’是‘失掉东北’后指示青年动向的坐标,并不是空喊口号,要开发整个西北,必先明了这个关系重大的腹地。”这虽然是一段“后叙述”,但是完全可以看做他当时真实的想法,也是那个时代的宏大话语。
机会来了。1934年,十三世达赖喇嘛去世,民国政府组织了名为“赴藏致祭专使公署”的使团准备进藏致祭,庄学本申请以《良友》《中华画报》《申报》记者身份自费跟随入藏。他赶到成都,被使团专使以“身份来历不明”为由不允许进藏。进藏致祭是重大的官方行为,庄学本的民间身份当然是不合法的,并且历史上西藏与中央政府的关系一直很特殊,他这个体制外成员不被许可也是能够理解的。庄学本滞留在成都,不愿意空手而返。他注意到了“地图上的一块白地”——青海果洛藏区。当时果洛被称为“库洛克”“俄洛”,是“数千年来置于化外”的“野番”部落,从未有内地汉人进入。这个年轻人准备深入一探,请南京的朋友在蒙藏委员会办了一张旅行护照,署了“开发西北协会调查西北专员”的头衔,就具有了官方身份。他向“险地”进发了,想象着那里的“奇事趣事”。从成都出发到阿坝,这个头衔还真起了作用,为土司排解纠纷,取得了土司的信任,与土司的儿子结拜为兄弟,相当于血缘关系,这在传统社会中是核心人伦关系。在俄洛,他搭起帐篷跟藏民住在一起,互相了解,去除了传说中互相的神秘,这些“食人野番”变成了文明社会汉族青年的“乡下的兄弟”。庄学本白天拍摄,晚上就在桌子下面围成的“土暗房”里冲洗,并逐张详细书写说明文字,记录信息,第二天再派人送到被摄者手中。这个汉族男子手里神奇的机器并不摄取人的灵魂,而是恰恰相反,被摄者看到了另外一个从未见过的自己。土司夫人那贞汪姆专门来拍照,并且为他搭了一个红帐篷做暗房,这是最高待遇和信任。番人都来看,挤满帐内,充满好奇。摄影这项现代活动在他们的眼前完全真实地进行着,“祛魅”了,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他们面对留在纸上的自己,那么真实,那么不一样,完全放松了,面对镜头展现了完整的、真实的自我。[2](242)美国摄影理论家阿伦·塞库拉认为,肖像摄影能够体现自我尊敬的一面,应该展示出人最完美的一面。而对于特定的的“他者”,特定的档案照片则起着管理、鉴别、备案、警示、惩戒作用。如果说肖像照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信任,这些人认同自己的肖像吗?从表情上看应该是认同的,他们争先恐后地来拍照,直到庄学本的胶片用完了为止。把形象固定为肖像,就具有了尊严感和自我认同。庄学本换上“戎装”的自拍照以及与他们的合影具有仪式感、一体感,他们在情感上认同了这个汉族人。肖像中的人视线是亲切的,平视的,与镜头——其实是镜头后面的庄学本交流的。
这次持续了半年的摄影活动结束后,庄学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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