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者执国政者尚如此,吾业伶于天地间,故一微事,然犹不忍坐视颠覆,更何心粉墨登台,为彼亡国大夫作娱乐品耶。”[17]张次溪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视角提升程长庚道德人格,重点评价程长庚在乱世中的思想态度及其艺术表现方式,曰:其“多演忠臣孝子之戏,寓以讽世之词,郁郁抑塞之气,往往泄之腔调之外,闻者下泪,自是拓落益甚,见人辄流涕亦可伤也。[18]陈澹然《异伶传》曰:“十年,英法联军入京师,显皇帝狩木兰。长庚痛哭出。”[19]由此可见,张次溪、陈澹然都是将程长庚作为儒家理想的士人君子来接受的。
徐珂更是从家世源远上找到程长庚在“乱世”坚持操守,不与类同的原因。《清稗类钞·优伶类》载:“长庚晚年颇拥巨赀,一日,忽折产为二,以一与长子,命其携眷出京,寄籍于正定,事耕读。”人问其故,曰:“余家事本清白,以贫故,执此贱业。近幸略有积蓄,子孙有啖饭处,不可不还吾本来面目,以继书香也。”[20]此外,程长庚治理三庆班也是批评家从“论世”角度接受程长庚的一个主要内容,顾曲家甚至将其当家三庆班提到治理国家的层面。穆辰公《伶史》:“程治梨园,无殊治国,以恩威为御物之本,所任必量其材,恩施人知感,威加人不怨。”治理原则“不外忠恕。子能忠恕,为宰相且有余。”唯此“察其言行,虽古之贤宰相不是过也。”[21]
作为知识权力结构的一种形态,话语在本质上是以表达、传播为媒介、蕴含了一定价值观的社会行为。表面上话语往往体现的是一种理论形式的传播与接受,实际上,任何语境的话语构成都不是孤立的,受一定文化传统的制约,话语通常在深层意蕴上显示着传统文化规范对其建构的影响。民国时期顾曲家大都是浸润了传统美学、诗学精神的文人,正是基于先在的传统审美认知的积淀,他们自觉地将传统诗学的批评方法与程长庚接受连接起来,建构了独特的程长庚接受阐释话语。总之,从程长庚接受历程来看,“知人论世”这一批评范畴一直贯穿在民国程长庚接受中,并且与儒家教化观念密切相关。东莞张次溪《程长庚传》说得清楚:“戏曲通俗教育也,盖文以载道,实以弼教,前代学者徒务高深,逮元时,始以通俗教育为重,故穷身研摩戏曲者大有人在,而人每多忽视,以为无当于明道之文,而不知其力之浸染,比之研经究史之所为尤普遍焉。”[22]以“知人论世”为主要阐释策略的程长庚接受,实际上隐含了民国文人“美教化,移风俗”的审美原则。我们知道,处于主导地位的封建正统思想对“人”的关注多集中在人格人品等内在方面,儒家“仁义礼智信”就是品评个体道德的标准。尽管“小道技末”的戏曲与诗教相去甚远,但是,民国批评家在“知人论世”的批评模式上找到了程长庚接受的契合点。

民国程长庚接受的第二个特点是对其表演风格的审美接受。应该说,这是民国批评家对程长庚接受更为深入也是相当自然的视野观照。
从目前所见资料看,1915年王梦生的《梨园佳话》较早地体现了对程长庚表演风格的审美接受。其曰:“在京师戏界中,言长庚,犹文家有韩欧,诗家有李杜,人人视为标准,无纤毫异议者也。”[23]如前所述,王梦生对这一观点没有进行更多美学意义或风格流派的阐释,而重在程长庚道德人品的接受。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李白、杜甫、韩愈、欧阳修不仅是文化史上享有崇高地位的诗歌、文章之大家,更是有着穿越历史长河,蕴含了丰富历史文化信息的经典符号,因此,与他们任何方面的比较,都会产生丰富的文化讯息。姚斯曾说:“读者首次接受一部文学作品,必然包含着与他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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