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文:艺术人类学研究述评
2024/3/4 16:03:12

(日本)渡边文1 著  陆薇薇2 译  王  荟3 校
 
关键词:艺术人类学;本质主义;建构主义;变迁;研究;考察
序 言
面具、独木舟、刺绣、洞穴画、塔帕布、房屋、陶器、神像等,这些如艺术般的物品,一直以来吸引了不少开展田野工作的人类学者的目光,学者们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它们记述了下来。然而,对这些物品的研究,长期以来形成了一种分工:作为“工艺品”(artifact)的人类学研究,和赋予其“艺术作品”(artwork)价值的艺术学研究(艺术论)。这种二分体制不仅一元性地限定了物品本身的价值,还将物品制作者也局限在一种不平等的权力关系中。
本文将厘清人类学难以从正面探讨的“艺术”论题,从而为倡导“艺术人类学”奠定基础。首先,本文将回顾艺术人类学长期以来紧随艺术论开展的相关研究状况。为更好地理解人类学的研究方法,第一章将在艺术论的框架里简单追溯“艺术”这一概念的诞生及流变(第1章);其次,将人类学对艺术问题研究的变迁过程,按照文化相对主义、本质主义、建构主义、物质文化论的顺序,依次进行说明(第2章);最后,将艺术人类学的发展历程,归纳为围绕“非西方艺术”这一范畴的左右摇摆的过程,对其加以批判和考察,明确目前艺术人类学研究所面临的课题,并展望其未来(第3章)。
一、艺术论的变迁
“艺术”一词原为何意呢?在日本,倡导民族艺术学的木村重信,对艺术作出了如下解释:艺术的词源,是拉丁语中的ars,原本为指代“技术”之意。在近代欧洲,特别是文艺复兴时期,人的个性越发受到重视,art作为自我表现的意义开始增强,匠人的技术,被从art中分离出来。最终,人们用首字母大写的单数形式“Art”来指代艺术。①也就是说,艺术被赋予了比匠人技术更高的价值。在这一背景下,艺术被视为一种想象力的产物,它由不断追求美好事物的人的精神力量所支撑。[1](27)这种(纯粹)艺术的诞生,体现出这样一种艺术观——是那些有天赋的自由的个人创造出了“美”。
在欧洲诞生的这种艺术,被宗教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Max Weber)称为艺术的理性化。“美的领域与巫术性的宗教意识息息相关。自古以来,宗教一方面是艺术发展的不竭源泉,另一方面,也是经由传统而形成的规范的来源。”[2](252)但是,萌发于近代欧洲的“知性的发展和生存的理性化,改变了这种状况,艺术被有意识地视作一个具有独特固有价值的独立世界。”[2](253)在此之前,艺术与宗教不可分割,然而,在以人为中心的文艺复兴运动和启蒙思想的指导下,艺术被祛魅,成为一个固有价值领域。
此外,高阶秀尔认为,文艺复兴运动造就了“个性”觉醒的艺术家,[3](278)同时,他还指出,在西方绘画史上,特别是在19世纪后半期到20世纪,对个性的颂扬和赞美显得尤为突出。这意味着西方艺术所赞赏的个体性,不仅仅是思想革命的产物,还与当时的社会、经济背景紧密相关。当时,法国的君主制解体,向画家订货的“资助人”(parton)制度逐渐消亡,普通市民因而开始成为艺术品的买主、卖主。[3](279)而在创作阶段,艺术家除了手持画笔的自己以外,无法依赖任何人,这使得艺术家被看作是社会的“他者”,而他们近乎疯狂的非凡个性与天资,成为人们赞赏的对象。
    由此,以人为中心、崇拜个性的纯粹艺术应运而生。然而,使之动摇的时代,也在不久之后到来。进入20世纪后,被称为“超现实主义者”和“立体主义者”的西方艺术家们,受到了来自大洋洲和非洲的“蒙昧艺术”的影响,成为所谓原始主义艺术(primitivism)的引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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