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建:论二王书法与东晋南朝的审美意识
2014/1/3 11:58:33
论二王书法与东晋南朝的审美意识
中国艺术研究院 李修建
在中国书法史上,东晋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出现是一大盛事,他们不惟光照当世,更堪称万世楷模。从知识社会学的角度来看,二王书法经典地位的确立,是一个历史建构的过程。不过,与陶渊明在唐宋以后方被经典化的境遇颇有不同,王氏父子的书法在生前即大受时人推崇,在书坛的地位已然确立。另一方面,东晋南朝的二百余间年,二王的地位却有所消长,王羲之的书坛地位一度被其子献之所掩,至梁朝以后方才重登高座。这种消长变化,体现出了此间审美意识的嬗变。本文要探讨的是,其一,王羲之父子的书法是在怎样的社会文化环境之中孕育而出的?其二,二王书法具有怎样的审美特点,体现出了怎样的审美意识?这种审美意识如何会受到时人的欢迎,成为时代的主流?其三,南朝时期,二王书法经历了怎样的接受过程,又反映出了怎样的审美意识?
一、 语境中的王氏书法>
东晋开国初年,从书法文化资源上说,张芝、钟繇等经典地位早已确立,他如“体态流美”、“放手流变”的卫瓘、“秀健飘逸”的索靖,亦颇受时人推崇,皆是学书者取法的对象。如东晋开国功臣、琅邪王氏的中坚人物王导,“以师钟、卫,好爱无厌,丧乱狼狈,犹以钟繇《尚书宣示帖》藏带中。”[1]琅邪王氏中的王廙被视为此间的书坛之最,他的书法,祖述张、卫,亦好索靖。“尝得索《七月二十六日书》一纸,每宝玩之,遭丧乱,乃四叠缀于衣中以过江。”[2]当时的书法名家,在在多有,最知名者,除了琅邪王氏中的王廙、王羲之、王珉、王珣等,还有颍川庾氏的庾翼、庾亮,高平郗氏的郗鉴、郗愔、郗超等,陈郡谢氏中的谢安、谢奕等,江夏李氏的李充(卫夫人之子)、李式,亦富书名。正如宋徽宗赵构所感叹的:“东晋渡江后,犹有王、谢而下,朝士无不能书,以擅一时之誉,彬彬盛哉!”[3]整体看来,东晋诸大家族书家辈出,形成一个极为浓郁的书学氛围。
东晋书风缘何大兴?需要深入东晋南朝社会文化语境之中,作一剖析。
第一,自曹魏以来,书法愈益受到重视,与文学、清谈、音乐等并列,成为彰显士人文化素养的不可或缺之条件。士人文化素养的高低,不仅能够决定士人个体的社会地位,还能表征其家族在社会权力格局中的声誉,体现世族家门之兴衰。东晋最盛的家族,往往也是文化素养最高的家族,如琅邪王氏之书法,陈郡谢氏之文学。因此,各大家族,纵不能在为时人所重的各个方面领先,亦极力要在某一方面争胜。书法便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文化要素。由此出现的一个文化现象是,与六朝人物品藻相伴而生的,书法成为品评与比较的对象。
东晋南朝,两个例子最为有名。一是庾翼与王羲之争名的故事:“庾征西翼书,少时与右军齐名。右军后进,庾犹不忿。在荆州与都下书云:‘小儿辈乃贱家鸡,爱野鹜,皆学逸少书。须吾还,当比之。’”[4]二是齐高祖萧道成与王僧虔赌书的故事:“与王僧虔赌书毕,帝曰:‘谁为第一?’僧虔对曰:‘臣书臣中第一,陛下书帝中第一。’帝笑曰:‘卿可谓善自谋矣。’”[5]诸人赌书的目的,与人物评比一样,是争个高下优劣,进而确定自身在士人共同体中的文化地位。此类评比,与人物品藻一样,背后有家族利益、亲属关系以及权力因素的考量。
第二,艺术市场的促动,是东晋书法大兴的又一诱因。六朝作为贵族制社会,社会阶层相对封闭,门阀世族高高在上,和下层难有交汇。在文化领域,这种“区隔”亦颇为严重,贵族文化基本在世族共同体内部流通,缺乏进入下层的通道,下层只有以仰望的姿态看待上层文化。艺术市场的出现,确切地说,是将书法变成收藏品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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