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岩:话说三国绘画
2013/3/29 10:40:56

三国的故事说不完。绘画史上最有趣的一个,见于唐人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四。
故事说,吴兴(今浙江吴兴)人曹不兴为孙权绘制屏风,不小心将墨笔掉落在了洁白的屏风上。他急中生智,将墨点改画为一只苍蝇。孙权看画时信以为真,竟以手指弹之。
此事更早的版本载于《三国志·吴志·赵达传》刘宋裴松之注所引《吴录》。不过,作为绘画史专门著作的《历代名画记》除了讲故事,还列出南朝画家谢赫以及唐人李嗣真对于曹不兴的不同评价。谢赫极为推崇曹不兴,而李嗣真则认为,曹氏以一只苍蝇获得大名,未免过分。张彦远审慎折中,将曹氏列为“中品上”的画家。的确,曹不兴在画史上的地位难以论定,因为在谢赫的时代,曹不兴的画迹就只剩下宫中秘阁内保存的一只龙头,到了唐代,连这只龙头也不复存在了。其实,画中苍蝇的著作权还有争议,据说丞相主簿杨修为曹操画扇面时,也曾误点成蝇。隔着时光的积尘,那只曾经惟妙惟肖的苍蝇,已变得扑朔迷离。
张彦远还转述了《续齐谐记》所载魏国的一个故事:善于绘画的徐邈一日陪魏明帝游洛水,明帝喜欢水中的白獭却捉不住。徐邈说,獭喜欢吃鲻鱼,为了吃到鲻鱼,死都不怕。于是便在一板上画了鲻鱼,悬挂于岸上。顷刻间,群獭皆来自投罗网。明帝赞叹道:“卿画何其神也!”
逼真的绘画竟骗过了动物的眼睛,这比画笔下的苍蝇更加神奇。类似的故事在其他民族也不少见,古罗马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在《自然史》中提到,古希腊画家画屋宇而群鸟来集,画葡萄而众禽啄食,画马则引起其他的马嘶鸣,画蛇而鸟见之息噪。如此离奇的事情,想来未必可信,只能看作对那些成功的绘画作品夸张的赞辞。
除了曹不兴、杨修和徐邈,张彦远的书还列出了其他几位“善画者”的名字,包括魏少帝曹髦、大司农桓范,吴主孙权之赵夫人,蜀之诸葛亮、诸葛瞻等。但这些人物都难以称为专业画家,文献对其事迹的记载长短不等、若有若无,只是停留在传说的层面。与那些叱咤风云的大英雄和波澜壮阔的大事件相比,史书关于三国丹青绘事的叙述,多是搜神拾遗,只甲片鳞,难成篇章。
张彦远在写作《历代名画记》时,三国的绘画真迹已难以见到,而今天研究中国绘画史的人则比张氏幸运得多。借助于二十世纪兴起的田野考古学,我们可以将绘画的历史上溯到八千年前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在那些瓶瓶罐罐上,无论鱼游花开,云起水落,还是那些意义难以究明的几何图案,比中国文字的历史还要早几千年。

图一
到了青铜时代晚期,绘画艺术的潮流沛然而起,特别是南方东周楚墓出土的帛画、漆画,已经有了对人物活动相当复杂的表现。在秦咸阳宫殿的废墟中,考古学家细心剔剥出了图绘在廊道墙壁上疾驰的车马①。过去的半个世纪,大量汉代墓葬壁画重见天日,形形色色的画面或以彩墨绘制在白粉刷过的墙壁上,或以斧錾浅浅镌刻在青石的表面,形式不一而足。其中,内蒙古和林格尔小板申墓是东汉壁画墓典型的例子②(图一)。该墓有前中后三室和三个耳室,分别象征着庭、明堂、后寝、更衣、车马库、炊厨库,以及农田和牧野。从甬道开始,经前室四壁、前中室之间的通道两侧,一直到中室,壁画中的城池、粮仓、府舍、署吏和车马行列,表现了墓主由“举孝廉”开始,节节升迁为“郎”、“西河长史”、“行上郡属国都尉”、“繁阳令”,最后担任“使持节护乌桓校尉”的经历。墓内壁画还包括庄园农桑、燕居宴饮、乐舞百戏、仙人祥瑞,以及孔子见老子、列女孝子等历史故事。这些画面不仅包含着墓主种种物质的需求,同时也寄托着他对于自我、历史、政治、道德、鬼神乃至宇宙的种种认识。
然而,在汉末中原的战乱中,秦汉帝国延续

下一页
返回列表
返回首页
©2025 中国艺术人类学网——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主办,China Art Anthropology Institute 电脑版
Powered by iw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