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花园:戏曲想象的异托邦
2010/1/8 16:15:32

内容提要:本文关注戏曲中有关花园的空间想象。花园作为中国古典爱情戏的一个惯例场景,已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地方”,而是一个具有确定含义或主题的文化“异托邦”。我们在三个层次上理解戏曲中花园作为一种人文空间的意义。首先,它是一种物理空间,由湖山水木构成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其次,该物理空间是人的某种心理的物化形式,其结构意志表现出特定心理空间的格局与特定心理情感与社会伦理的关系。最后,它是社会文化空间、传统与制度生产的幻象空间,在现实之中又超越现实之外,是沟通并跨越现实与梦幻、生与死的界限的“想象原野”。
关键词:花园异托邦文化想象 一
姹紫嫣红开遍的时节,杜丽娘到后花园游春。回到闺阁入梦,梦中又是花园场景,折柳小生与丽娘在花园牡丹亭畔、芍药栏前、湖山石边幽会。云雨情中,梦境是花园,花园也是梦境。因游园而惊梦,因惊梦而寻梦,再到花园。
丽娘希望在现实空间的花园中寻找梦幻场景与事件人物。由真入幻,又由幻入真,剧情出入在花园与梦幻两种空间。剧中一再用武陵源与桃源换喻后花园,明显在强调花园的梦幻性或某种超越人世的仙境。在这里,丽娘游园的过程也是游仙的过程,她进入了一个与闺阁绣房或厅堂书房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世界。丽娘在花园寻梦不遇,又春情难遣,遂抑郁成疾,终于在中秋之夜死去。
花园象天缩地,仿佛蓬莱烟景、桃源仙境,但终归是现实空间中的一个地方。生不可超越就只有死。丽娘将自己的写真画像藏在湖山石边,又安排自己葬在梅树荫下。冥判之后,花园已是可以超越生死的地方了。三年后柳梦梅赴试路过此园,在湖山石边拾得丽娘春容,与丽娘鬼魂相遇,梦境冥界在花园相通。小生拙坟开棺,丽娘复活,花园最终成为超越生死之地。
《牡丹亭》的主要剧情都发生在花园里。实际上,花园也是中国古典戏曲中爱情戏的一个惯例场景。《西厢记》中莺莺与张生钟情于普救寺园林,定情于崔府后花园。夜深人静,月朗风清,莺莺在后花园太湖石畔烧香,张生则在花园隔墙下吟诗。《娇红记》也有花园相会的情节。《墙头马上》裴舍正感慨洛阳花锦之地,有多少名园,惊见园中小姐李千金,“只疑洞府神仙,非是人间艳冶。”他们在后花园相约,后花园定情,将后花园权当作武陵溪,在那里成婚、生子,不觉然隐居七年……花园作为一个惯例场景,已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地方”。而是一个有确定含义地点,表现特定的意义;不仅是一个物理空间,还表示一种心理情感与社会伦理的关系。
《牡丹亭》中的花园,是一个现实的地方,又是一个逃避现实、超越现实的地方;是一个真实的地方,又是一个梦境;一个爱发生的地方,一个死亡发生的地方;一个有生命的地方,一个超越生命的地方;一个爱的地方,一个否定爱的死的地方;一个自然之地,同时也是人伦之地。笔者在此关注的是剧中有关花园的空间想象。我们注意到,中国古典戏曲中爱情戏的剧情空间大概可以分为对立的两类,一类是确定的、封闭的、安全的、属于“家”的空间,如庭院厅堂、花园绣房,另一类则是不确定的、开放的、充满机遇但又不安全的,属于“路”的空间,如荒郊野岭、寺庙旅馆。小生出场,大多书剑飘零在异乡,小姐则寂寞自怜在深院闺阁。小生是闯入者,小姐是出走者,他们共同打破了“家”的稳定封闭的秩序,进入一个既不属于“家”,也不属于“野”,甚至不属于现实世界的“花园”。
花园是一个威胁现实秩序并超越现实秩序的空间。在湖山花草上,它属于自然或“野”;在人工营构上,它又属于人文或“家”。花园是“野”中之“家”或&l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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