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中西戏剧中的叙述与对话
2010/1/8 16:11:30
中西戏剧中的叙述与对话
——从文本到文化的解读
黑格尔曾说:“……全面适用的戏剧形式是对话,只有通过对话,剧中人物才能互相传达自己的性格和目的,既谈到各自的特殊状况,也谈到各自的情致所依据的实体性因素。”[1]如果将对话理解为剧中人物之间相互交流的话语,黑格尔的论断就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它不仅不能用来说明中国戏曲,用于古希腊悲剧甚至莎士比亚戏剧,也不恰当。许多歌队咏唱与独白、旁白,都不是人物之间的“互相传达”,而是剧作者/演员与观众的直接交流,我们称为叙述。从文本形态学上讲,戏剧文本是用来交流的话语,而交流的话语形式有两种,一种是叙述,其话语关系体现于剧作者/演员与观众之间,即现实的时空之间;另一种是对话,它的话语关系表现在虚构时空中剧中人物之间。
我们曾从“言语境况”(SpeechSituation)角度将戏剧的话语交流区分为两个系统:一是剧中人物之间的内交流系统;一是演员与观众之间的外交流系统。内交流系统中的话语称为“戏剧性对话”;外交流系统中的话语称为“代言性的叙述”。代言性叙述与纯粹的叙述不同,代言性叙述是人物的话语,纯粹的叙述是叙述者(故事之外)的话语。代言性叙述与戏剧性对话又不同,戏剧性对话也是一种代言形式,但它的意义不在于叙述外在或内心的动作,而是要通过言语的相互作用完成某种动作。在戏剧性对话中,剧中人物之间保持着我与你的直接交流关系,观众只是旁听者,演员与观众构成我与他的间接交流关系。在代言性叙述中,演员与观众组成话语中我与你的关系,演员向观众直接表白。相反在剧中人物之间,却呈现出我与他的关系。这两种话语交流模式,为中西戏剧传统的文本比较提供了逻辑起点。戏曲与西方戏剧(普遍范式意义上)的差异,不仅存在于文本形式上,或韵或散、或说或唱,还表现在戏剧话语交流的结构与功能上。
1叙述与对话:文本解读
《西厢记》乃千古名篇,佛殿奇逢,月下联吟,席上赖婚,长亭送别又是其中名段,将《西厢记》当诗读,清词丽句,自然是好文章。如果当戏读呢?当作人物的对话、独白或旁白,《西厢记》的话语结构就会成为我们注意的对象。“惊艳”一段,张生莺莺一见钟情。张生与莺莺之间没有一句对话,主导性动作都由张生叙述出,功能类似于独白。张生以第三人称称呼莺莺,将她当作描述的对象介绍给观众,而不是剧情中交流的对象:
[元和令]颠不剌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的庞儿罕曾见。只教人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他那里尽人调戏殚香肩,只将花笑拈。
[上马娇]这的是兜率宫,休猜做了离恨天。呀,谁想着寺里遇神仙!我见他宜嗔宜喜春风面,偏、宜贴翠花钿。
[胜葫芦]只见他宫样眉儿新月偃,斜侵入鬓云边……未语人前先腼腆,樱桃红绽,玉粳白露,半晌恰方言。
[幺篇]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重点号系引者所加)
张生这一席唱辞,期待中的接受者并不是剧中的任何一个人物,而是台下的观众。元杂剧一二角主唱的体制,从根本上限制了对话的发展。张生与莺莺的戏是透过张生的视界叙述出来的。从“惊艳”到“联吟”,二人的感情进一步发展,月下联吟,却有墙里墙外之隔,不仅戏曲体制限制了对话,具体动作的场景也阻碍对话,主要情节依旧由张生叙述:
[末云]料想春娇厌拘束,等闲飞出广寒宫。看他容分一捻,体露半襟,殚香袖以无言,垂罗裙而不语。似湘陵妃子,斜倚舜庙朱扉;如玉殿嫦娥,微现蟾宫素影。是好女子也呵!
[调令笑]我这里甫能、见娉婷,比着那月殿嫦娥也不恁般撑。遮遮掩掩穿芳径,料应来小脚儿难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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