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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世界级“非遗”搜存历史档案——《中国昆曲年鉴》主编朱栋霖访谈

[日期:2012-08-27] 来源:姑苏晚报  作者:郭浏 [字体: ]

晚报会客厅:三年一度的第五届中国昆剧节和第六届中国昆曲国际学术研讨会即将于6月29日在苏州开幕,与此同时,我国第一部《中国昆曲年鉴》也即将出版问世。你作为这部年鉴的主编,请问您是如何看待年鉴编纂这项工作的?

答:年鉴,英文yearbook,直译为”年书”。而中文译为“年鉴”,是取自中国古代命名。14世纪40年代的《宋史·艺文志》中曾有《年鉴》一卷。“年鉴”一词,即意为收录一年之事以为镜鉴。尽管这部六百多年前的书早已失传,但是“年鉴”一词确实提升了yearbook一词的内涵。

年鉴的编纂最早出现在欧洲。科学家以“yearbook”的形式,记录人类自己从地球角度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地观察天体运动而取得的天文知识的种种记录,这就是最早出版的年鉴。至少在13世纪中叶(相当于中国南宋时期)欧洲已有类似年鉴的出版物,在1267年英国哲学家培根的著作中已使用外国年鉴中有关天体运动的材料。1457年德国天文学家雷格蒙塔努斯出版的一部年鉴就记载时令节气、天文气象等。以后, 德、英、法、意、美等国曾出版了数以千计的各类年鉴,成为西方各国关于本国社会历史的权威记录。1929年法国出版《经济与社会史年鉴》,历经几代历史学家的主持、编纂,法国年鉴学派成为20世纪世界历史学研究中最具影响的学派。这一学派强调历史学在政治军事学之外,还应关注社会、经济、文化、宗教、心理、底层、日常生活史等的整体性和长时段理论。在这种国际学术风气的影响下,年鉴的编纂在西方各国受到相当重视。

解放前我国曾陆续出版过一些综合性年鉴如《中国年鉴》、《申报年鉴》,地方年鉴如《上海市年鉴》、《台湾年鉴》,专业性年鉴如《中国经济年鉴》、《中国电影年鉴》等。上世纪80年代以来,年鉴编纂工作受到各方重视,各种年鉴纷纷问世,《中国百科年鉴》、《中国出版年鉴》和《世界经济年鉴》等,各地方行政区域的年鉴,文艺方面的专业年鉴就有《中国文学年鉴》《中国戏剧年鉴》《中国广播电视年鉴》《中国电影年鉴》,近年又有《中国文化年鉴》问世。

问:《中国昆曲年鉴》的编纂工作由文化部主持和指导,文化部副部长、文化部艺术司司长主持了编纂委员会。这项工作的规格很高。你认为昆曲年鉴的编纂工作意义何在?

答:昆曲在2001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口述与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录的,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这在中国的文化工作中是个很重要的事情。文化部领导亲自主持此项工作,可见其重要性。我们的任务:要怎样保护传承昆曲艺术,这个工作我们做得怎么样,每年要有记录。过去我们做了不少工作,也有了这方面的文章,但是都是散见于各处,没有整编出来,我们觉得必须为这个排名第一的世界级非物质遗产做一部年鉴,每年有一个严肃的历史性记录。一是对我们自己的工作有所总结、梳理、归纳,有所记录,同时也向我们的国人有所汇报,向世界各国、包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内的关心中国昆曲艺术传承保护的人士汇报。《中国昆曲年鉴》将会每年一本,来给昆曲艺术留下历史的记录,对我们自己的文化和历史负责。

问:请问《中国昆曲年鉴》的编纂宗旨是什么?

答:《中国昆曲年鉴》是一部关于中国昆曲的资料性、综合性年刊,逐年记载中国昆曲的保护传承发展的状况,它以学术性、文献性、资料性、纪实性为宗旨。我们特别强调它的文献性和资料性,因为我们要求它要如实客观反映这一年度我们为昆曲艺术做了哪些工作,这些工作对推动昆曲艺术的发展有什么价值,让历史来检验这样的工作是不是有效的,或者反思我们需要怎样来改进,所以特别强调文献性和资料性。为了保证文献性和资料性,我们必须强调学术性。这是非常严肃的工作,所谓学术性,是要追求独立性、严肃性、客观性,把中国昆曲每年的状态记录下来,每年的状态能够客观呈现出来。若干年后我们重新来看中国昆曲走过的道路,我们可以有一个检讨审视的客观依据。尽管我们没有能在2001年宣布为“人类口述与非物质遗产”的时候就及时跟进,编簒年鉴,但是中国昆曲的发展是要持续下去的,所以尽管晚了十年,现在做还是来得及。第一部《中国昆曲年鉴》(2012)记载的是2011年度中国昆曲的保护传承工作和基本情况,各昆剧院团的艺术和相关活动,记录年度昆曲进展,聚焦年度昆曲热点,展示年度昆曲成就。在这里我尤其要说明的是在记载各个昆剧院团的活动的时候,我们并不仅仅记载它们演戏方面的工作。昆剧院团有许多实践的活动,有很多社会的、文化的活动,不是和演出直接有关的,但也要直接记载下来,因为它是和我们昆曲传承保护有关的,若干年之后,我们就会发现这样的活动是否有价值、有意义。

问:这部《中国昆曲年鉴》(2012)的具体内容有哪些呢?

答:《中国昆曲年鉴》(2012)共有19个栏目。其中有“特稿”,有“大事记”。2011年还有两个重要的活动:中国昆曲列入“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十周年活动,和纪念苏州昆剧传习所创办90周年活动,它们分别有专栏。接下去栏目是对七个昆剧院团和台湾昆剧团活动材料的记载。昆剧最重要的是演出,因此有“年度推荐剧目”。在2011年度推荐剧目中,有一个非常突出的活动“青春版《牡丹亭》200场”,所以也列入了专题。昆曲曲社是昆曲最基础的载体,所以特地列了专题,“昆曲教育”为了培养人才,还有“昆曲的理论研究”,因为昆曲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以来,有政府主导,有各个昆剧院团的努力工作,同时也有学术界的研究,推动了昆曲的发展。还有“昆曲博物馆、昆曲会所”专栏,最后还有一个栏目是对昆曲的回忆性的文章,总共是19个栏目。《中国昆曲年鉴》(2012)还附设了英文目录,由我国著名汉学典籍翻译家汪榕培教授来承担。

问:请问您认为在这部《中国昆曲年鉴》(2012)中最值得一提的部分是哪些?

答:这部《昆曲年鉴》有两个值得说一说的。一个是“大事记”。作为“年鉴”,必须要有对全局的鸟瞰。这个“大事记”是在各个院团提供的资料基础上重新编辑整合而成的,应该说这个“大事记”把比较需要记载的都记载下来。如果我们的工作能够延续下去,每年有一个“大事记”,若干年后对昆曲艺术保护传承的足迹,我们就有了非常明确的记录。还有一个特色,就是2011年有两个重要活动,中国昆曲列入“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十周年活动,和纪念苏州昆剧传习所创办90周年活动。在这个方面我们遴选了重要文章,比如中山大学黄纯博士写的《十年昆曲遗产保护研究》,他对十年来昆曲的保护,从政府主导、制定政策,院团的活动,剧目演出,人才培养,学术研究,昆剧场馆,资料整理等各个方面,做了非常客观的梳理,用大量的数据来说明问题,我觉得这篇文章是很扎实的,也是对我们十年来的昆曲足迹的客观鸟瞰式展示。

问:您觉得《中国昆曲年鉴》(2012)有哪些创新之处?

答:在这部《中国昆曲年鉴》中,每个院团都有本院年度“演出日志”,将每一场演出都做了非常明确的记载,什么时间在什么剧场,谁主演,这是昆剧活动本体。这个工作是这次第一次抓起来,也得到了各个院团的配合,我们终于有了对昆曲演出非常具体的记载。还有就是我们有了“三个推荐”,可说是本书的特色。

问:请您详细谈一谈这“三个推荐”。

答:第一个“推荐”,是“2011年度推荐艺术家”,每个院团有一位在本年度做出突出贡献、取得突出成就的艺术家。当然这并不是说对本院团的艺术家全部来一个排行,而是指这个年度各个院团根据自己工作的特点推荐艺术家,这些艺术家都各有成就。北方昆剧院推荐年度艺术家是侯少奎,著名武生侯派嫡传人。上海昆剧团推荐的是精华版《长生殿》的主演蔡正仁、张静娴,他们为昆曲艺术的舞台展示起了经典作用,并且传承了他们的经验。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推荐的是中年演员,名丑李鸿良,他获得“2011年度中国戏剧梅花奖”。浙江昆剧团推荐的是青年演员曾杰,他是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春江花月夜》节目的主演,也是北京厅堂版《牡丹亭》的主演,他们特别推荐一位年轻演员。湖南昆剧团推荐的是他们的经典名剧《荆钗记》的主演傅艺萍和王福文,傅艺萍是梅花奖得主。苏州昆剧院推荐了王芳和俞玖林,王芳在2011年排演了新戏《满床笏》,俞玖林在2011年主演青春版《牡丹亭》200场,是苏州昆剧院2011年演出的两个亮点。还有永嘉昆剧团推荐的艺术家张玲弟,他在抢救“永昆”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第二个“推荐”,是“2011年度推荐剧目”。每个剧团每年都会抓一个重点剧目。北方昆剧院在2011年度重点推出了新编《红楼梦》,上海昆剧团推荐的剧目是精华版《长生殿》,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推荐的也是《红楼梦》,但他们是以折子的形式演出的,和北昆各有千秋。浙江昆剧团推荐的是《乔小青》,是根据明朝吴炳的名剧《疗妒羹》改编的,对剧本做了一些改动,以求适合于今天的剧场演出。湖南昆剧团推荐的是《荆钗记》,这是他们的骨子老戏。苏州昆剧院推出的是《满床笏》,王芳主演,也是传统经典剧目。永嘉昆剧团的推荐剧目是《琵琶记》。特别要说明的是,除了上昆精华版《长生殿》(它在第四届昆剧节已演出),这几部戏都会在本届中国昆剧节在苏州上演。

第三个“推荐”,是“2011年度推荐理论研究文章”,经过专家的遴选,共有11篇文章从2011年昆曲理论研究文章中脱颖而出,这11篇文章都是内容丰富,资料扎实,很有创见。这11篇文章中有,南京大学吴新雷教授的《昆山腔形成期的顾坚与顾瑛》,是对昆山腔早期源头研究的一部力作。中国戏曲学院傅谨教授的《苏州昆剧传习所的历史经验》。有上海大学朱恒夫教授的《论“草昆”的美学特征》,他特别强调昆剧在民间的发展状态,这是在过去忽略的。有华东师范大学赵山林教授的《从文人日记看近代上海昆曲的传播接受》,有台湾学者张静的《纸上氍毹:清代画家何维熊的昆戏画研究》,我们从这两篇论文中看到昆曲理论研究的视野与范畴正在扩大。台湾中央研究院的华玮博士讨论《牡丹亭》的论文《<牡丹>能有多危险?──文本空间、《才子牡丹亭》与情色天然》,对《牡丹亭》的思想创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浙江艺术研究所徐宏图研究员的《昆曲流向与支派补说》,对明清时昆曲进入浙江的状况做了非常深入细致的资料考证。中国传媒大学的周华斌教授的《“灯担”与“灯戏”》对清代昆曲在苏州的特殊现象“灯担”与“灯戏”做了独到考察。香港学者古兆申的《曲唱发声理论初探》,苏州学者顾玲森的《李玉论》,都有独到的见解。我这里特别要提到山西师范大学杨飞博士的论文《曾燠扬州幕府戏曲活动考》,内容非常扎实,虽然曾燠扬州幕府戏曲活动不是特别重要的活动,但是他深入挖掘,运用了许多新的资料。不是人云亦云。它们这些都代表了昆曲研究的最新成果,体现了昆曲研究的深入。

我需要指出的是,这些研究成果都是关于昆曲历史的,也就是说我们的昆曲学术研究偏向于历史,而对于当下舞台上活跃的昆曲演出缺少研究。关于六百年昆曲历史的研究不嫌其多,但是昆曲研究还应该关注当下舞台,学者的研究应该加强与舞台艺术实践的关系,把眼光投向舞台,经典剧目的整理和新编剧目的演出需要学术界的介入,这也是许多昆曲艺术团体期盼渴望的。在昆曲历史上,正是许多有才华的文人的参与才提升了昆曲艺术的品味,是昆曲走上了诗化、精致化、规范化的道路。

问:《中国昆曲年鉴》(2012)在美术编排、设计方面有哪些特色?

答:《中国昆曲年鉴》(2012)特别重视了内容与形式的统一,在编排次序方面还是化了一点苦心。这部年鉴除了正文一百多万字以外,还有500余幅图片,这500余幅图片主体是剧目演出。因为演出是昆曲的主体,但演出不能仅仅有文字说明,每个剧团的活动都配有图片,这就形象地记录了2011年度台前幕后各种各样的活动,为昆曲2011年留下了形象的记载。因为哪怕是同一个剧团演的同一部戏,今年演和若干年后演会不一样,演员、舞台、扮相都会不一样。我们这500幅图,不嫌其多,只嫌其少。

第二点是我们的美术编排在呈现烘托昆曲的古色古香方面下了点功夫。封面底图采用了清代徐扬《盛世繁华图》又称《姑苏繁华图》的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是苏州木渎遂初园厅堂演剧部份,根据考证图中厅堂宴请时在红氍毹上演的是《白兔记》中一折。封底图是“传”字辈老演员倪传钺在上世纪80年代初画的苏州昆剧传习所旧址图,从封面到封底,从两百多年前的乾隆年间,到上世纪初传习所创办和80年代绘图末,呼应了两百多年来昆曲在其核心地苏州的历史感。19个栏目的内扉页插图采用了明、清版传奇(昆曲剧本)的木刻版画。它们有明万历金陵文林阁刻本《牡丹亭还魂记》(惊梦)、明万历吴兴臧氏刻本《玉茗堂传奇• 紫钗记》、明万历富春堂刻本《玉玦记》、明万历武林容与堂刻本《红拂记》、明万历继志斋刻本《红拂记》、明万历剑啸阁《西楼记》、明天启凌濛初朱笔本《红拂记》、清顺治刊本《笠翁十种曲•怜香伴》《笠翁十种曲•风筝误》等。这些木刻版画非常珍贵,让我们回味数百年前的昆曲余韵。

问:通过您刚才的介绍,我们知道这是一部颇具特色的年鉴,它在编纂过程中一定涉及到了许多部门单位,下了很大的功夫。

答:是的,这个工作是在2012年元月五日启动,在2月份召开的全国昆曲工作会议上,文化部艺术司司长董伟布置了这个工作。这部《年鉴》的编写也得到了七个剧团和台湾昆剧界的全力支持,团长亲自挂帅,资料室紧密配合。它们提供了2011年度各自活动的情况和资料,很多图片。根据我们的要求又反复进行更换、修改,始终不厌其烦,这要非常感谢他们!

问:你作为主编,完成了这项工作后,有何想说的话?

答:我认为,昆曲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珍贵遗存,它之被列入“人类口述与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就

说明了一个问题:昆曲不仅仅是一个剧种,昆曲活动也不再仅仅是演戏,它是一种文化,代表了已经逝去的中国历史文化的活生生的载体。昆曲艺术是综合的文化,此中有文学、诗词、戏剧、美术、音乐、舞蹈、服装、装饰、建筑,和中国古代人的生活方式,是代表中国历史传统文化的综合载体。它还是活的载体,它是我们已经消失的历史遗留下的一部分。尤其是在今天全球化、现代化、西方化的浪潮中,中国文化正在从我们身边消失,我们保护传承人类口述与非物质文化的意义就在于,在今天,昆曲已经不仅仅是演一出戏,看一出戏,它和普通的戏曲、普通的文艺节目不一样。我们花力气保护传承昆曲,就是花力气留住我们的文化,留住我们的历史。这个文化在几千年间曾是我们民族的灵魂与血脉,我们有责任保护它。今天我们通过各种形式,包括昆曲年鉴,记载下在今天保护传承昆曲的足迹,让后人看到我们这代人做了哪些工作,也给后人提供很多经验。也许若干年之后我们觉得前面做的工作不适合,那么有这个记录呢,就可以进行讨论和反思。昆曲在过去十年中受到了政府的支持,各个昆剧院团的努力,但是千万不要理解成这仅仅是七个昆剧院团的事情,它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主持《中国昆曲年鉴》编写的感触,就是一定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昆曲不仅仅是通常的戏曲,它是历史,它是我们民族的历史文化的本身,它是我们中国人的过去。我们每个人对昆曲的态度不是喜欢不喜欢看哪出戏。关注昆曲就是关注我们自己,关注我们自己的过去,检视我们今天的路走得如何,思考我们将来往何处去?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关注昆曲,更多的人来关注这次昆剧节,希望未来有更多的人来参与其中。这是我作为主编完成这项工作后,最想说的话。

2012年6月20日

原载《姑苏晚报》2012年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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